闻家的案子,在大理寺的调查下已经水落石出,是闻如深查出当年越王府案底,向先帝禀奏,不曾想先帝却因汝阳王景昙之谗言而下令杀了闻家。真相一出,太学生与满朝文武都为闻家请愿,希望能恢复闻家的名誉。
御史台的话更是上奏道:“闻家乃是陛下母族,历来新皇登基必册封母族,难道咱们陛下便不能册封外戚么?微臣请陛下降脂,追封如深公,追封陛下之母为太后!”
这理由确实充分,朝中也明白,女帝如今已将天下权柄握在手中,不说闻家如何,难道女帝的母亲薛明岫还能是个掖庭宫女的身份么?少不得要追封,然后将坟墓迁入皇陵,葬在先帝陵墓之旁。这本是一国之体,是儿女为父母尽孝,天下也没得异议的。但谢凝思前想后,做了个决定——
闻家和薛家虽为外戚,薛家更是她的母族,但闻家与薛家之事乃是先帝亲自下旨的,子不言父之过,所以,她不下旨追封。不仅没有追封闻家与薛家,谢凝甚至没有将她的母亲薛明岫追封为太后,也不提将薛明岫迁入皇陵。她只是撤销了闻家和薛家的罪名,给闻家和薛家屈死之人重修坟墓,亲自在墓碑上题字。
一来一去,算是不负朝臣也不负亲恩,满朝文武都没得话说。
谢凝亲自为闻家和薛家题字这天,宋明璋也来了。虽然他不能与薛明岫正式成亲,但彼此两家早已当他们结成婚约。他给薛明岫父母上了香,站在墓前静静地立了片刻,似乎心有所感,右手往左手手腕上摸索了一下,却又瞬间愣住。
他才想起,那天为了获取越王府的证据,他的银镯子,薛明岫传给谢凝的银镯子,都已经被毁掉了。
“落了个干干净净。”宋明璋想着便笑了一下,只是始终笑意无法到眼底,他抬头看了看,叹了口气,道:“岫娘。”
便在此时,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宋明璋忙收拾情绪转过身,却见琼叶行礼道:“大人,陛下宣召。”
宋明璋以为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忙忙地去了,然而宣见之处却不是紫宸殿,而是薛家故居。薛家的旧宅第已经被谢凝叫人重新打理过了,里边干干净净,谢凝就坐在后院大桂花树下的石桌旁。见了宋明璋来,谢凝便笑道:“先生,我弄坏了娘亲给你的镯子,现在赔一件东西给你吧。”
宋明璋疑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她身旁的石桌上放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盒子上刻着许多花纹。宋明璋早年寄居佛寺,一眼便能认出这些花纹是请逝者安眠的梵文佛经。他不禁手指颤抖起来,问道:“陛下,这……这是……”
“我娘亲的骨灰。”谢凝道,“当年娘亲遭人下毒而死,我又中了太上忘情之毒,恍恍惚惚的,是慎之将娘亲火化了,收了骨灰放在瓷瓶之中。后来虽然朝中有许多波折,好在我登基之后,羽林卫与慎之都暗中派人小心地保护这掖庭宫中的小院落,才使母亲的骨灰免遭毒手。宋先生,母亲以未嫁之身遭先帝玷污,她是怨恨的,断断不会入皇陵,冠上谢家姓氏的。若是先生不弃……”
“我当然不弃!”宋明璋轻轻地抚摸着骨灰盒,又忍不住将它抱起来,低声道:“只有她嫌弃我没用,我心中,自然永永远远当她是我的岫娘。陛下,我家中已无亲人,待会儿便在我家祖坟里安葬她,叫她冠上我宋家姓氏。”
“如此甚好,母亲在九泉之下,想必开心不已。”谢凝松了口气,又劝道:“先生对我母亲的深情,我心中十分明白,母亲也一直铭记。但母亲已经离开人世,逝者已矣,先生万不可沉湎过往,更不可将动心视为罪过。母亲生性明智豁达,断不希望你为她枯守终身,她企望你余生都快乐幸福。”
“我知道,她的性子,我只怕比你这个亲女儿更懂得。”宋明璋笑了,低头看着骨灰盒,目光温柔。“只是,陛下,别强求我放开,也别强求我固守,让我随心。”
他的心,一辈子只属于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二十年滚滚红尘而过,却只如酿酒,将他对她的情意酝酿得更醇。
谢凝轻声叹息。
情之一字,最为伤人。
除了闻家之事,大理寺和刑部还陆续查出不少跟汝阳王府有牵连的官员,最后都该杀的杀,该流放的都流放。空缺的职位,谢凝又重新指派官员,平迁、擢升的了不少官员。
等汝阳王府之案彻底尘埃落定,已经是十月末了,这两三个月将谢凝累得够呛,于是谢凝干脆出了个规定,初一十五大朝不能免,但皇帝也要休旬假。十月三十,谢凝好难得空闲一天,睡了个懒觉,一醒来就听到青瓷报道:
“陛下,黄奎传来消息,决明公子与锦书姑娘已经过了黄河,再有两三日便能到京城。”
锦书回来了?那就是说陆离身上的毒有救了?谢凝面露喜色,道:“届时不必通传,直接将他们带进宫来!”
这些日子以来,她虽然为国事操劳,但也时时刻刻念着陆离身上的毒,眼见着陆离虽然不言不语,但一天天的精神不济,便担心不已。现在好了,锦书回来了,陆离身上的毒有救了!谢凝为此开心不已,法也不梳衣服也不换,穿着寝衣就到了寝宫的偏殿里,一把扑在陆离背上,开心地叫道:“七郎!”
陆离正在审核这一年军队的过冬物资,见她如此开心,便握着她的手,问道:“怎么了?何事如此开心?”
谢凝抱着他的脖子道:“锦书和决明已经过黄河啦,很快就能到京城了,你身上的毒就能解啦!”
陆离许久没见过她这么天真欢快的样子了,不由得将手覆在她的手上,笑道:“那就好,你脸上的疤痕终于也能好了。”
“我脸上的伤有什么要紧?又不会复发。”谢凝提议道,“七郎,今日下了大雪,我又恰好旬休,你陪我喝杯酒呗——你喝茶,我喝酒。”
“好。”陆离点头,眼中全都是笑。“为夫遵旨。”
“你倒‘为夫’起来了,只怕太后听到了要生气呢。”谢凝笑道,“太后一直催着我广纳后妃,太尉,你可要为自己做主啊,反正朕是说不过太后的。”
陆离眼中的神色凝重起来:“太后要你纳妃?”
“可不是么!”谢凝抿着嘴笑道,故意忧愁地说:“朕可也为难得很呢,元礼同甫都不错,太尉以为如何?”
“微臣以为,都不过如此。”陆离光明正大地吃味,“陛下且去梳洗,此事交由微臣来处理。”
谢凝忍不住笑出声来,低头在他耳轮上轻轻地咬了一下,笑骂道:“冤家!”
陆离不禁浑身一颤,心旌荡漾,而谢凝早已跑开了,只留一下一串笑声。陆离摸摸耳朵,一边难耐又必须忍耐着,一边赶紧起身将大氅拿上,追出去叫道:“等等!把衣服披上!”
从偏殿到主寝殿是要经过庭院长长的回廊的,她身上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寝衣,也不知哪来的胆量就敢这么跑出来!
陆离在门口追上谢凝,用大氅将人整个都裹住了,将她整个抱了起来,训斥道:“身体不好还吹风,受冻了怎么办?”
“无妨,我在山中呆了三年,早就习惯了。”谢凝伸手想去环住他的脖子,被陆离一瞪眼。
“把手塞回去!”
她以前是没人照顾所以自伤,那都是他的罪过,如今她回到他的怀中了,他自然要将她照顾得好好的。
紫宸殿是前中后三套殿的格局,前边的主殿用来做早朝用,主殿后边的大殿便是皇帝日常处理朝政、接见朝臣之处。大殿后边的寝宫,则又是一个院落,东西各一处偏殿,正北才是寝殿。陆离抱着女帝走向寝殿时,满院子的宫女太监们都看见了,琼叶、兰桡等不住地偷笑。好一会儿,才有人发现站在寝宫宫门口。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琼叶都吓了一跳。
“殿下?”琼叶赶紧过来行礼,“不知殿下回宫,婢子失礼,请殿下恕罪。”
小石头……不对,现在该叫端王谢凌了,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寝殿里边,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我成拳头,仿佛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猛地转身就走。
“哎?殿下?”琼叶赶紧追了出去,“殿下终于回京了,不等陛下召见么?”
“不等了,皇姐她……她只怕无暇见我。”小十七咬牙道,“我去京城里看看。”
他说着便走,还没走出大殿的范围便被当值的孟季衡看到了,孟季衡也赶紧行礼道:参见端王殿下。”
小十七委屈地看了他一眼,扁了扁嘴巴,一声不响地走了。孟季衡看着莫名其妙,只觉得要出事,忙派一名翊卫跟着。结果没多久,那名翊卫回来禀告说:“回统领,端王殿下在酒楼里遇上了铭之,两人都喝醉了。”
这可就不是他们能处理的事了,孟季衡想了想,立刻便要去禀告女帝,却被琼叶在宫门口拦住了。
“中郎将大人,陛下与太尉在对雪小酌,若是没什么天大的事,您还是自己处理吧。”
孟季衡没办法,思来想去,只好去拜见段昀。
“世子恕罪,末将实在不知谁能处理此事,世子乃是铭之与端王殿下的兄长,请世子处理。”
铭之和小十七一起喝醉了?段昀想着谢凝那护短的性子,若是知道小十七小小年纪便同人喝酒,还喝得酩酊大醉,只怕要生气。他将书卷放下便道:“好,此事交我处理,你们放心吧。”
段昀答应完了便往酒楼赶去,到了雅间外一看,长宁侯府的家丁都守在门外呢,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其中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见过段昀,慌忙行礼。“拜见镇南王世子。”
段昀抬手,问道:“里边怎么回事?”
“回世子的话,小的们也不知。”管家愁眉苦脸地说,“我们家小世子不许小的们进去。”
段昀的脸色沉了沉,上前拍门,道:“铭之,是我,表哥,我数三声你们不开门,我便叫京城府来人将你们拿回去了。你们一个亲王一个侯府世子,怎能如此胡闹?”
里边似乎静了一下,没一会儿门就开了,钟铭之歪歪斜斜地靠在门上,抓着段昀的手道:“表哥,你……你进来,他们不许进!我们……我们有话同你讲!”
段昀对自家女眷一惯温柔体贴,但对弟弟们就不那么温和了,他先横了钟铭之一眼,给了管家们一个且守住的眼神,跟着钟铭之进去了。进了雅间一看,桌上已经趴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脸上满是闷闷不乐的酒气,应当就是传说中的十七王爷。
他走过去,抬手行礼道:“王爷。”
小十七抬起朦胧的醉眼,摇摇晃晃地要站起来。“见过表哥……表哥,皇姐同我说过你,她说你是极好的人,对她最温和。”
他这么一说,段昀倒不好同他生气了,只问道:“您们俩到底发生何事?竟要醉成这样子?端王殿下,你年纪尚小,若是给陛下知道了,陛下少不得要心疼,还会责罚你。”
他知道小十七心中以女帝最重,便特意将女帝搬了出来,不曾想小十七听了这话登时眼圈一红,负气道:“皇姐眼中哪里还有我这个弟弟?她只看得到陆离罢了!”
段昀一听便知不对,问道:“端王殿下,您瞧见什么了?”
“表哥,你别叫得这么正经,这就是小十七!”钟铭之揽住小十七的肩膀,用力地拍了拍大声说:“今天小十七急赶慢赶地从江南回来,一早就派人送了折子通报,结果陛下只顾着和陆离……和陆离……总之就是十分地不避讳!”
原来他们在担心这个问题?
女帝与陆离之间的问题,此前段昀也思量过,如今女帝已将朝堂握在手中,颁布年号之事也即将提上日程,那么接踵而来的就是女帝的终身大事。女帝虽然是女子,但毕竟身为帝王,若是想三宫六院地纳妃,想来天下也没人敢要求她出嫁从夫,何况这谁较谁娶还不一定呢。而这后宫之中,陆离必定占着中宫的位置,而其余的嫔妃……
陆离与女帝倾心相许又破镜重圆,天下没有任何人愿意与其他人分享自己心爱之人,这与什么三从四德、从一而终无关。但一个皇帝,要后宫中只有一人,哪怕这是个女帝,只怕也不容易。毕竟为皇族开枝散叶之责任,十分重大。
“表哥。”钟铭之见他一直沉思着不回答,便扯了扯他的袖子,问道:“表哥,咱们的女帝,恐怕真的要嫁给陆离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段昀低头看去,只见钟铭之与小十七眼中都只有不舍和对谢凝的慕孺之情,便知道他们胸怀坦荡,只是将女帝当做自己的姐姐。好比老丈人辛辛苦苦养大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只觉得自己女儿天下地下都是独一无二,忽然之间一个哪里都瞧不上眼的傻子取走了女儿芳心,老丈人心中当然又恨又不舍又只能随女儿开心。
做父亲的与做兄弟的,都是一般心思。
“铭之,小十七。”段昀微笑道,“此事急不来,且看看陛下与太尉如何处理,若是陛下将太尉与那些什么世家公子一并纳入后宫了,咱们也就算了。若是陛下只要了陆离一个,那少不得要按照民间的说法,咱们要好好地让陆离见识一下娘家人的厉害。”
“果然还是表哥有办法!”钟铭之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不仅是钟铭之和小十七,汝阳王府的大案一结束,整个朝廷将善后收拾好之后,立刻便想到了女帝的终身大事。继太后暗中催了谢凝一次之后,这天在朝堂上,礼部尚书将预备的年号奏上完了,也颤巍巍地上奏道:“陛下,如今天下已定,朝局已稳,陛下大婚之事,也当从此着手。后妃可暂缓,但后宫不可一日无主,老臣冒死启奏,求陛下册立皇后。”
老尚书已经年纪古稀,当初谢凝刚刚登极,便是在隆昌帝的灵前大哭一顿,将这老尚书吓得够呛,从此不敢跟他作对。礼部尚书说着要冒死觐见便带着礼部的一大串官员呼啦啦跪了一地,齐声道:“求陛下册立皇后!”
谢凝坐在宣政殿上边,忍着笑看了底下站着的陆离一眼,问道:“此事关系重大——太尉以为如何?”
这话问出不啻于当庭弄情,朝中好几个脸皮薄的官员都红了脸,剩下的都在看着陆离,等着他回答。
陆离不慌不忙道:“回陛下,臣以为,确实到了册立皇后的时候,陛下不如准备帝后大婚之礼吧。至于后妃之事,世上当然是先立后再纳妃的,嫔妃之事届时再说吧。”
谢凝又问道:“既然如此,朕心中已有人选,不知太尉可愿意当朕的皇后?”
“陛下!”朝臣们不由得都叫起来。
这……这像什么话?哪有这般大咧咧当着满朝文武问的?
“怎么了?”谢凝无辜地眨着眼睛,问道:“太尉德行不错,为人也算是一表人才,对朕也忠心耿耿。再者,朕与太尉曾有婚约,朕立太尉为中宫,诸位爱卿有意见?天下还有谁比太尉更适合的?”
“回陛下,没有。”陆离拱手行礼,“若有谁自认比臣更适合,臣请他到城外骁骑营与臣一谈。”
这也太霸道了!满朝文武都在心里想——陆离这厮,仗着陛下的宠幸,嚣张如此!
然而陛下确实宠幸如此。
群臣只有一叹,默默然。
谢凝与陆离含笑对视,便愉快地说:“如此就决定了,礼部、钦天监一同挑个日子,将流程拟好,给朕呈上来,朕与太尉要过目才行。若是无事,那便退朝吧!”
她倒是一口定下来了,可惜晚上太后便听到了消息,急匆匆地从长秋宫赶来,不曾想在半路被人拦下了凤驾。
“臣陆离,参见太后。”
太后一见他就来气,也不叫人起来,只问道:“太尉拦着哀家做什么?这么晚了,太尉还留在宫里,这宫中都是女眷,你一个大男人深夜在此,莫不是等着人说闲话么?”
自从汝阳王府的案子发生之后,陆离又将军队洗了一遍,把里面可能不忠于女帝之人全都贬谪了,而且冬季来临,一年到头的军费、军资都要审核整顿,好叫各处军营能安然过冬。再加上谢凝接到消息,说锦书与决明不日便能抵达京城,谢凝担心陆离在侯府里没人照顾,又担忧上下朝路上风寒露重,更不肯将他放出宫了。是以这半个多月来,陆离其实一直住在紫宸殿寝宫的偏殿里,与谢凝的寝殿只有百步之遥。
但谢凝与陆离一同将紫宸殿上下全都换成了自己的人,太后又不管政事,所以并不知晓。陆离也不好明说,只行礼道:“臣是有话对太后说。”
“哼!”太后已从心底将女帝当成自己的女儿,她并不知晓从前陆离与谢凝之间种种纠葛的原因,只知道陆离曾叫女帝蒙受下堂之辱,对陆离的不满仍然言溢于表。“有什么话赶紧说,别耽误哀家见女帝。”
“太后恕罪,臣只有一句话。”陆离道,“太后身为女子,是否听说过这样一句话?生育之事对女子而言,便是生死之事?”
太后闻言不禁猛地一震,她转头看向陆离,陆离却已经行礼。
“太后恕罪,臣告退。”
他提着灯笼,慢慢地消失在宫殿的夹道上。太后坐在凤辇上许久,一直没有吩咐继续前进,女官桂棹不禁轻声问道:“太后?”
太后长叹一声,道:“回宫吧,不去紫宸殿了。”
桂棹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做了个手势,很快凤辇便掉转了头。
女子一生多劫,生育又是其中的生死大劫。从怀孕开始,十个月都必须小心翼翼,若是一个不小心,莫说孩子,就连大人也未必保得住。哪怕安稳度过了怀孕期间的所有日子,到了生产之时,都是以命搏命,同阎王抢孩子一般的凶险。先帝后宫嫔妃众多,但最终活下来的孩子只有女帝和十七王爷两个,这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嫔妃怀孕时最为脆弱,稍加陷害便能一尸两命。
女帝现在身系一国安危,朝廷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眼看着就要将先帝当政时那些乌七八糟的事给弄清楚了,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即便是从她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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