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见那侍女颤抖着将参汤喝下,两位嬷嬷才松了口气。她既然敢喝,这汤里定是没什么。黄蕊笑道“这会子人多事杂,连你这样我不认得,也能上产房来了。”那侍女喝下参汤后定了定神,陪笑回道“鸀苹姐姐突然生急病,鸀漪姐姐去看她了,我便蘀鸀漪姐姐送这参汤。”
这是你能蘀事么?黄蕊皱眉。悠然丫头她这几日已是一个一个认全了,记住了,这鸀漪,人倒不坏,心太软了些,不堪大用。还有莫陶,这会儿也别想她做什么事了,外面哭得稀里哗啦,口口声声“孟家二少奶奶生孩子,叫得惨绝人寰,我家夫人肯定也是,我可不忍心听。”这个没用。
经过这事,不只黄蕊,杭嬷嬷、舒嬷嬷也是加倍警觉,每一份食物,参片、参汤,舒嬷嬷都亲自尝过;每一份要用到器物,杭嬷嬷都一件一件察看过方许使用。
悠然无数次疼得死去活来,无数次“用力用力”之后,屏住一口力,死死攥住黄馨手,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只看见产婆自己肚子上用力往下推,终于,婴儿响亮哭声响彻产房。
“生了生了,母子平安!”产婆麻利包裹起孩子,出去报喜,“是个男孩!”她喜欢接生男孩了,赏钱多啊,“小少爷哭声可洪亮了,将来一定能做大官!”
黄馨留悠然身边,喜极而泣,“乖女,真了不起!”阿悠生个孩子可省事了,没怎么哭叫,没像自己似折腾一日一夜,把孟赉愁寝食难安。
黄蕊见舒嬷嬷、杭嬷嬷有条不紊做着各项事体,悠然又有黄馨陪着,也就放心大胆出了产房,见张并还犯楞,冲产婆笑道“辛苦了,赏。”命人包了赏封过来,产婆摸着红包很是厚实,欢欢喜喜谢了。
“去看看孩子吧,”黄蕊颇有些可乐看着张并,这人怎么还发楞呢,孩子都生下了呀,“孩子白白胖胖,很可爱。”
“她,她怎样了?”张并艰难开口。她一开始哭叫着,后来,疼极了也只哼哼,她那么娇嫩,偏能忍受巨痛。
黄蕊抿嘴笑道“阿悠好着呢。她这回啊,算是顺,没受大罪。这会儿,怕是累极了要睡会子。”
见张并还是不动,黄蕊奇道“你不去看她?”张并很是犹豫“我回府还未沐浴衣……”黄蕊大乐,“她不会嫌你。”刚生完孩子,也有血腥气。
张并神情很是认真,“我还是沐浴衣,再去见她们母子。这是我头回见儿子,不能衣冠不整。”悠然总是说,孩子虽然还未出生,他已是生命,很多事他都懂。那这已经出生,就要慎重了。父子二人第一回见面,自己总不能不讲究仪容。
黄蕊一本正经点头,“极是!极是应该!”待张并飞奔去净房,她又一本正经进到产房,然后,笑倒黄馨怀里,“哈哈哈,好笑死了,头回见儿子,头回见儿子。”
悠然此刻一脸满足看着旁边襁褓中婴儿,红红,跟个小老头儿一样,真好看!耳中听得黄氏姐妹笑声,抬头淡定说道“我累了,要睡。”笑什么笑,张并是第一回做父亲好不好,没有经验。
黄馨忙不迭捂了嘴,黄蕊也捂了嘴,“你睡吧,睡吧。”姐妹二人坐悠然床边也舍不得离开,也不敢开口说话,只能互相看着无声笑。尤其是黄馨,乐个不够。一会儿看看闺女,一会儿看看外孙,怎么看怎么好。
两仪殿。皇帝听到内侍回报,先是一楞,继而大笑,“平北侯站产房外,傻了一样?”派去传召内侍本是心中忐忑,怕没传召来人皇帝会发怒;见皇帝神色这么和悦,内侍胆子也大了,“是啊,奴婢本是厅中等,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管事说侯爷傻了一样,奴婢还不信呢!谁知意是真,奴婢推了他几回,跟他说了几回话,他跟没听见没看见一样,跟个柱子一样站着,不过他一头一脸汗,不停流。”
皇帝因为一场政变,原本是心情郁郁,此刻偏想发笑,想想那个战场上叱咤风云、朝堂上小心谨慎平北侯,回了家是这副样子,真是有趣!老师说不错,张并这样男人,听岳父话,惧内,爱家,这样人怎么会谋反?
皇帝兴致很好命人继续去平北侯府打听,待听到张并定要沐浴衣后才去见刚出生婴儿,“我头回见儿子”,是乐得把茶水都喷出来了,乐了好一会儿。
皇帝贴身内侍高大全会察言观色,见皇帝显见得心情很好,心下思忖:静妃娘娘所托之事,此时提还是不提呢?
作者有话要说:“其泣喤喤,朱芾斯皇”出自《诗经小雅斯干》,“他哭声多宏亮,红色蔽膝真鲜亮。”喤喤,哭声宏亮样子。朱芾,用熟治兽皮所做红色蔽膝,古代礼服上一种装饰物,缝于长衣之前,有点像围裙。
生男弄璋,生女弄瓦,差别真是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