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着,你所有症状都是因为盛宴里被外界情绪影响,不要去理会它们,你自己放弃了回到安全地方治疗路,选择了你责任,就得坚持到底,长得就像个小白脸,做人别随过去。”
苏轻像陆青柏说得那样,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这才抬起头来,对程未止笑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我就是早晨起来低血压低血糖,什么都低迷,起床气大,气晕了,现没事了。”
程未止叹了口气,一边田丰默默地拍拍他肩膀,苏轻这才想起问候他来:“怎么样,你有事没事?”
田丰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笑容来,苏轻就知道自己说这是一句废话,这时,他看见田丰还领着一个孩子,就是那个来六七岁小男孩,顶着个搞笑西瓜太郎头,仰着头,睁着一双乌溜溜大眼睛看着自己。
苏轻于是弯下腰来,挤出一个自以为很“慈祥”笑容:“嘿,小孩,你叫什么?”
田丰顺手把小男孩推到苏轻面前,小男孩有些害怕地看了看田丰,见他点头,才脆生生地跟苏轻说:“我叫屠图图!”
“啊?”苏轻以为自己听错了,顺口问,“突突突?”
这父母怎么想,这是养孩子还是养了把机关枪?
小男孩瘪着嘴看着苏轻,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分钟以后,小家伙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大哭,指着苏轻跟田丰告状:“哇——这个叔叔是坏人——哇——他还给我起外号!”
小东西还没变声,嗷嗷哭起来声音尖得扎人耳朵,把一群闹哄哄满屋蹦跶疯子弄出来动静都给压下去了,苏轻干巴巴地咧咧嘴,揉揉耳朵,痛苦地想,我妈耶……
程未止从餐桌上拿了一块糖,递到屠图图小朋友面前,做了个大大鬼脸:“别哭别哭,你看爷爷给拿了什么,你看。”
小朋友止住哭声,瞪着红彤彤大眼睛看了看程未止,然后被一块糖骗走了。田丰这才低声跟苏轻说:“他跟我一样,是个三型。”
苏轻一愣:“他……父母呢?”
“他们一家三口正好是这回‘猎物’,他父母不是灰印,已经……”田丰话音顿住,偏头看了一眼张着嘴让程未止喂屠图图一眼,“苏、苏轻,我能……求你一件事么?”
田丰这男人胆子还没有米粒大,往那一站,别人都会觉着他瑟瑟发抖,就是现和苏轻说话,偶尔有人掉个餐具发个怪声,也能吓他一大跳,苏轻看着他风中落叶一样造型,有点不忍心:“你想说什么事?我能办得到就行。”
“这孩子小,占地方也不多,平时也挺乖,不麻烦人,你晚上能让他到你们那屋去睡,照顾照顾他么?”
苏轻一愣:“不是你带着他么?”
田丰苦笑:“我晚上老做恶梦,一做恶梦就叫唤,大半夜,这孩子老睡不好,我……我以前听人说,小孩睡不好,将来会长不高……”
苏轻犹豫了一下,心想这么小一个孩子,自己可怎么照顾呢?
田丰就小声央求他说:“你行行好,这孩子得有人照应着,不然这地方,他怎么活呢?我没别人可以求。、这地方,清醒就没几个,还有四型,还有……”
田丰见苏轻还是不言语,就往他跟前凑了凑,膝盖一弯,低低地说:“你、你就当是我求你……”
苏轻一看他这是要五体投地,赶紧拉住:“行了,兄弟,我说行了,咱们一起到了这步田地,也是缘分……虽然是孽缘——我就替你……替他爸妈管他几天,然后说不定咱们就出去了呢!”
田丰抹着眼泪哭起来:“能有那么一天么?”
“能,肯定能。”苏轻拍拍他后背,叹了口气,他自己才让陆青柏暴力治疗过,治疗完了又变成了别人知音哥哥,真是一职多能。
“真能啊?你别糊弄我。”田丰小鼻子小眼都皱成了一团,拿袖子一抹,鼻涕眼泪都粘成一片,“你可千万别糊弄我!”
苏轻就笑起来:“我糊弄你干什么,又没人给我钱。”
那天田丰梨花带雨地和他们大厅分别,苏轻带着拖油瓶屠图图小朋友回自己房间,屠图图和程老师相处良好,只是苏轻一失口成千古恨,被小朋友用白眼翻了一天。
晚上苏轻给小鬼收拾了床铺,伸手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小白眼狼,好好睡吧。”
西瓜太郎头小孩眼巴巴地看看他,忽然说:“讨厌鬼叔叔,我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
苏轻一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只得说:“我也不知道,跟他们不熟,不然明天你问问田叔叔?说不定他们过两天就来了。”
屠图图点点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早点来就好了,我不喜欢这。”
苏轻笑了笑,伸手拍拍他头,心里说,我也不喜欢这。
凌晨两点半,苏轻再次准时醒过来,这回他没有坐起来,只是仰面躺床上,借着微光凝视着天花板,想着陆青柏话、程未止话,然后再次合上眼,脑子里模仿胡不归昨天讲故事声音,试图平静心情,把自己哄睡着——那些不是我想法,也不是我情绪,不能被它们影响,不可以失控……
然后慢慢,一个声音他耳边响起,苏轻发现,这回这个不是自己想象了,是胡不归又发现他醒过来,继续“一千零一夜”摇篮故事大业。
苏轻翻了个身,心想,这姓胡虽然倒霉,可其实人还不错。
然而第二天,屠图图小朋友终于还是没有得到机会,询问他田叔叔那个对他来说至关重要问题,因为就这个漆黑夜色里,田丰撕破了床单,绑了根绳子,把自己吊了卫生间水管子上。
他终于被吓得不敢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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