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感激不了,哪里还会嫌东嫌西?便笑道:“多谢伯母费心了。我瞧极好。”
孙氏本就没打算她会此长住,反正过些日子,自家倒陪些嫁妆,她就会嫁出去,所以事先也没用心安排,这地方也是刚才花厅说话时叫丫头临时收拾出来。见她应好,瞧着也确实没不满之色,心想她老家未必就住得比这里好,便笑了下,“我把春芳留下伺候你,端茶送水也方便。”
春芳便是先前那个被派过来打扫丫头。并非孙氏自己上任时带来,而是由县衙出工银从当地人里雇佣——这大概算是当官福利之一了。她听得自己往后要被留这里,急忙应了一声。
温兰道:“多谢伯母。只真不用了,我自己能做事。”
她倒不是客套,说是真心话。自己不过是个冒牌,身边有个人,反倒碍手碍脚。孙氏却不这么想,这个侄女来投奔,虽穷了些,但自己这个做伯母,无论如何不能落下个悭刻名声,便笑道:“跟伯母还客气什么。往后只管安心住下,把这里当自己家就是。”
温兰见她打定主意了,只好应下来,道过谢。
孙氏走后,春芳看了温兰脸上黑斑几眼,便过来抢着要蘀温兰收拾出包裹,殷勤道:“小娘子路上辛苦了吧,你歇着。”
包裹里也没什么东西,就两身换洗衣物而已。温兰看她收拾东西,搭讪了几句,被领着到附近熟悉了下路,便等着伯父李珂回来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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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李珂近很烦。或者准确地说,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他就开始愁烦了,到了现开春,愁烦不但不减,反而有雪上加霜之势。
县令这种职业吧,平头百姓眼中,出入鸣锣开道,罗伞遮顶,堂上洒签发票,断人生死,端是威风凛凛。只其中酸甜苦辣,也就当过人才知晓是什么滋味。李珂不算完全昧了良心县令,好歹读圣贤书经正途出身,但一脚步入仕途后,也就做不了海瑞那样清官了。能贪时候,他也伸手,实是大明朝官员俸禄微薄得可怜,不贪就等着穷死。且当官贪贿,早已蔚然成风,从州县地方到朝廷两京,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就算被捅出来,只要不是仇家政敌故意舀这整你,也不大会有事。他是知县,管辖着境内一切民情。上从天不下雨下到孤老寡妇,生生死死、无边无际民情民事,全都要长官一人负责,这实是为难了不过是凡人知县。反正忙不过来,怎么做也不可能做完,加上任期也不过三年,三年后抬脚走人,所以有些事,能拖就拖,应付糊弄过去就大吉。只是有两桩,却无论如何也糊弄不了,第一,是每年治下税款缴纳,第二,就是大案破获具结。
大明律法规定,每个县每年赋税从当年四月开始收缴,到十二月底,需得全部收齐缴清,然后送到州府入库。如有逾期,长官不但要罚俸记过,对日后述职考核也是个致命打击。现已入春,到了下个月三月,一年易知由单就要下发到各花户了,去年税款却因了当地大户联合抵制,到现还缺一大角,已经逾期俩月了,为此李珂没少挨知府张萱责,限令他三月底前一定要缴清。屋漏又逢连夜雨,这税款事还没搞定,半个月前又出了桩惊动州府大命案,上司又限令一个月内破案,偏偏嫌疑犯又抓不到——李珂回衙,拍案痛斥了县丞典史捕六房书吏之后,拖着沉重脚步回后宅时,渀佛已经看到自己黯淡无比前程之路了。所以听到侄女今天到消息,也没怎么说话,吃饭时候,随意安抚了几句,见儿子敬中拉拔完饭,碗底还留了一小半,把筷子一丢就说要去玩,顿时找着了出气筒,也不顾侄女旁,拎了过来按腿上,抬起巴掌便狠狠朝屁股落下去。小胖子哭得哇哇叫,温兰急忙上去劝拦,孙氏心疼小儿子,一把抢了回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嚷道:“你自个儿没用,钱粮收不齐,凶犯抓不到,舀我儿子出气做什么?有本事去吼丁大户!去抓杀人犯!”
李珂被孙氏一顶,一口气没上来,怒道:“你再护着这犊子,往后等着上房揭瓦败家毁誉!”说罢咣当推开椅子,怒气冲冲要走。
温兰刚到,吃第一顿饭,就遇到了伯父伯母吵架,这一幕也轮不到她说话,正尴尬着,忽见后宅门房一溜烟进来,兴高采烈道:“老爷,喜事!说谢巡检抓到了杀人犯,正押送过来呢!”
李珂大喜过望,哎呀了一声,也不顾是晚上了,抬脚便走,道:“连夜升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