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常胡说八道,二位海涵,千万莫要放心上。所谓恶灵之说,不过都是以讹传讹……”
他越这样说,众人反倒越想到方才那面墙上见到影子,后背渀佛渐渐也生出了一丝凉气,却无人开口。
李珂勉强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君子当正道心。方才墙上所见,十有八-九乃是树影所投。何况还有世子这样福泽深厚贵人此……”
他嘴里这么说,声音却有些颤抖。
朱友莲这里地位高,见旁人齐齐望向自己。他走南闯北时常游历外,胆子也不算小。刚才墙上影子虽然诡异,却也不想表现出恐惧,便咳嗽一声,道:“李大人言之有理。都去歇了,明日想办法上路要紧。”
他都这么说了,剩下人自然无话。圆通急忙前头带路,领着他往自己禅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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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睡人屋子,都与厨房饭堂并排这一进。因和尚们早走空了,房间还挺多,草草收拾了下。朱友莲睡了圆通禅房,两个王府侍卫各占朱友莲左右一间。李珂、师爷一间,谢原、姜捕头一间,温兰和春芳一间,圆通一间,剩下衙役车夫和小和尚慧能也各自分房安顿了下去。
这一夜,温兰雨声中睡睡醒醒,连梦里渀佛也一直翻腾着那个诡异人影。天亮时候,雨终于停了下来。她和春芳去厨房做早饭,煮了一大锅粥,好时,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声叫:“不好了,死人了!”
温兰一惊,立刻匆匆出了厨房,一眼便看见西边山墙一侧数过来第四间房门前围满了人。
她知道那间是圆通禅房,昨夜让给了朱友莲。
难道竟是朱友莲死了?
温兰一凛,迅速跑过去,挤了进去,才见朱友莲正站门口,脸色很是难看,眼睛死死盯着床榻上那个人。
他马脸侍从一动不动地仰面躺床上,咽喉处被割开了一个大口子,暗红色血流了满身,血液已经凝固。眼睛睁得滚圆,表情狰狞,渀佛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事情。
出于职业习惯,温兰立刻推开人,靠近了床铺,俯身下去仔细查看。
确实已经死了。根据尸僵和尸斑程度,很便确定了大致死亡时间。
“他死夜里丑时中这个时段。”
她站起来,对着众人如此说道。身后十几个人面面相觑。
李珂见朱友莲盯着温兰,面露惊疑之色,急忙解释道:“世子有所不知。她是我侄女,对刑验之事颇有心得。并非故意冒犯。”
“难道真是恶灵所为!”
姜捕头脸色微变,脱口而道。
众人背后一
凉。
温兰道:“不是恶灵!他是被人用利刃割破喉咙。”
“但是门窗都是闭着……”另个王府随从脸色发白,吃吃地道,“我见他迟迟不起身,敲门也不应,踹开了门,没想到……”
“有人趁他睡着时候杀了他,制造了一起密室杀人案而已。”温兰道。
圆通脸色灰败,念了声佛,看向朱友莲,低声道:“世子,昨夜……”
谁都知道,昨晚这间屋子本是圆通让给朱友莲。但现,马脸侍卫却被发现死了这里……
朱友莲皱了下眉,道:“毛健昨夜睡我左边屋子,打鼾声响极大,吵得我睡不着,叫也叫不醒。我便与他换了房间,让他睡这里,我睡他屋子去了。”
毛健就是他另个方脸随从。
“是谁,谁杀死了他?”
朱友莲目光扫过众人一圈,咬牙切齿地道。
很明显,如果不是所谓恶灵杀人,那么凶手目有可能是朱友莲,只不过不知道床上已经换了人,这才错杀而已。
谋杀宣王府世子,这胆子……
“这里没有外人可以进来,凶手必定就我们中间。没查清之前,每一个人都有嫌疑。”温兰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慧能小和尚呢?”
李珂忽然想了起来,四处张望了下,不见他身影。
“他昨晚睡柴房边那间屋子。去看看,这个懒鬼,现还不起身……”
圆通急忙领人过去。
门并没反拴。等推门而入,众人大吃一惊。
小和尚慧能竟也已经死了。靠坐地上,头无力地耷拉下来,死状和马脸随从一模一样。
圆通呆立片刻,忽然哀嚎一声,嘴里絮絮念道:“恶灵!我先前早就跟他说过,千万别提墙上鬼影。那个鬼影有灵感,提了不定便会出现。但凡看见人,必定会遭横死!先是那位施主,现是慧能,下一个是谁,谁……”
温兰蹲了慧能尸体面前,细细察看过后,确定他死亡时间与先前发现马脸随从很是相近。
一夜之间,竟死了两个人,圆通又一边这样念叨,场所有人都有些毛骨悚然。
“行了!先把尸体搬到一处去!想法子离开这里,然后通知本地官府。”
朱友莲又是气恼又是无奈,厉声喝道。
圆通这才止了口,颤声道:“那就搬柴房里吧……”
李珂叹了口气,叫姜捕头带人去抬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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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谁再有胃口吃什么早饭了。李珂和朱友莲等人到断桥边看水势,确定无法下水游过去后,便寄希望对面能有人路过好求援。温兰却并未与他们一道。她先是死了人两间屋子里转了好几圈,接着昨晚出现鬼影那道东山墙前徘徊片刻,又从东山墙走到西山墙,走了来回好几趟,后往山上爬。
谢原一直留意她举动,见她要上山,赶了上来道:“山路滑,你上去做什么?”
温兰道:“我想上去看下地势,瞧瞧有没有别出路。”
谢原有些不解,“圆通不是说只有那一座桥可走吗?”
温兰道:“我爬上去再看看,反正他们一时也想不出别法子。”说罢已经转身。
谢原不放心她一人,立刻跟了上去。
山路从山脚一直通往山顶,曲曲折折,但因为平日不大有人上下,已经长满杂草,加上下过雨,又湿又滑,并不好爬。谢原很折了一截树枝给她当拄杖。到山顶时,温兰忽然听见一直护身侧他开口问自己:“三娘,昨夜山墙上女人影子你也看到了。你说不是恶灵杀人。你就那么确信?”
温兰没有回答,憋着一口气,终于爬到了山巅,这才长长呼吸一口气,点头道:“我很确定,只有人杀人。你难道相信是恶灵所为?”
谢原摇头,却又蹙眉道:“但是那墙上影子,委实叫人想不通……”
温兰微微一笑,道:“造化奇妙,我们未必能理解眼睛看到全部景象。但这些景象之所以存,必定有它原理。只不过我们现还不知道而已。”
谢原望了她一眼,不再说话,朝四周看了一圈,终于道:“圆通说得没错,三面都是山。咱们上来一边还算缓,后面却几乎是直,就跟悬崖一样。真没有别路……”
谢原说完,没听到她应答,便转头看向她。见她并未像自己一样四处查看,反低头一直看着山脚下寺庙,有些奇怪。只是见她神情颇专注,所以并未再开口扰她,只是静静等着。
温兰望着脚下。爬上了山顶站这里俯瞰,山脚下寺庙格局便一览无余,清清楚楚,半晌,终于道:“咱们下去吧。”
谢原有点莫名其妙,只她说下山,便也跟着走。
上山不易,下山也难。两人踩得一脚泥泞地下了山,却发现十来个人都聚集寺庙前巨流溪水边,或坐或站,神情显得有些扭曲。
“你们都这里干什么?”
温兰很是惊讶,问了一句。
春芳哇一声地哭了出来,呜咽着道:“三娘子,圆通也死了!我想早点离开这鬼地方!”
温兰一惊。
“怎么回事?”谢原已经看向姜捕头。
姜捕头脸色灰白,吞了口唾沫,颤声道:“我先前叫胡大林和齐山一道把那两具尸体抬到了柴房。圆通提了水擦他那间禅房地上血。忽然听见他一声惨叫,我们几个赶紧跑过去,看见他竟也死了,死法和慧能他们一模一样,倒地上……这他妈也太邪门了,我们不敢再待庙里,就都到了这儿。”
温兰立刻转身往里而去,推开圆通那间禅房,整个人定住了。
姜捕头等人此时也赶了上来。一看,顿时惊声大叫:“真活见鬼了!尸体呢?我们明明看见他死了,就躺地上!”
温兰想了下,立刻跑到柴房,推开门时候,这次,连跟来李珂和朱友莲也惊得面无人色。慧能和马脸随从尸体也不见了!
胡大林齐山和那个方脸王府随从惨叫一声,扭头就跑。
“难道真是恶灵作祟……”
李珂喃喃地道,慢慢地往后退去。
朱友莲脸色惨白,双眼通红道:“我堂堂大明皇室子孙,怕什么恶灵!有本事给我现身,爷现就收了它!”
他嘴里这么说,声音却有些发颤。
温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世上没有恶灵。”
朱友莲恼羞成怒,厉声道:“你一个妇道人家逞什么口舌之能?你说没有恶灵,那我随从死反闩屋里,现连尸体都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作何解释?”
温兰微微一笑,道:“我本来还有些迷惑不解。现倒觉得已经梳理清楚了。很就能给你一个解释。你们跟我来。”说完转身,带着众人穿过大殿,到了昨夜显出鬼影那面山墙前,从这头大步走到对面山墙,不多不少,八十二步。
“三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珂怕得罪了朱友莲,趁着问话当儿,急忙朝她丢眼色。
温兰解释道:“我迈出一步,是两尺,八十二步就是一百六十四尺。也就是说,东西山墙之间距离有一百六十四尺。再来算下屋子长度。从左边厨房开始,总共有十二个房间和一道分隔走廊。厨房我迈了五步,隔壁柴房四步。还有十个房间,除了圆通禅房大,迈了十步,剩下九个房间大小完全一样,全部迈了六步,加上走廊三步,总共76步,即一百五十二尺。”
她看了下微微张嘴,渀佛有些晕朱友莲,继续道:“两相减一下,室内长度比室外少了12尺。中间十二堵内墙。我看了下墙厚度,很薄,不到半尺,所以世子才会被你随从鼾声扰得无法入眠,加起来大约六尺……”
“也就是说,还有五六尺长度不见了……”
一直不作声师爷忽然接了一句。
“对!”温兰赞许地看他一眼。
“什……什么意思?长度怎么会不见了?”
朱友莲疑惑不解地摸了下头。
“这说明还有一个房间没被发现!有暗室!”谢原脱口道。
“是。有个暗室。这才是唯一合理解释。”温兰道,“而那几具凭空消失了尸体,很有可能现就暗室里。所以我告诉你们,这世上没鬼,只有比鬼还狡猾人。”
“赶紧去找!”
姜捕头跳了起来。
温兰摇头道:“就算找到暗室,估计也只有几具尸体,凶手应该不里面。”
“你怎么知道?”
“我昨晚和慧能聊天时候,曾听他提起过,说这里早是大户人家为了躲避乱世而建。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会有暗室。联想到昨晚密室杀人案,我估计还有密道。凶手很有可能已经循密道藏了起来。”
朱友莲定定望着她,方才不耐神色早消失得无影无影,迟疑地道:“那……杀人到底是……?”
“他就算是鬼,只要世子,也能把他引出来,”温兰道,“很明显,他目就是世子殿下。反正今天看起来我们走不掉了,他也不知道自己马脚已经露了出来,或许还以为我们现被他吓得不轻。所以世子今夜若当一回诱饵,我敢保证他一定会再次现身。”
“不行,世子金贵,怎么能冒这样险?”
另个王府随从立刻反对。
李珂也连忙点头。
朱友莲微微皱眉,踌躇不语。
“我来当诱饵吧。”谢原开口道,“我可以扮作世子样子引凶手出来。”
温兰看他一眼,到他面前,压低了声,用只有他两人才听得到声音道:“这不关你事,你干嘛揽上身?”
谢原微微一笑,“凶手委实可恶,不但杀人,还装神弄鬼。我也想把他抓住绳之以法。”
温兰仰脸望他片刻,叹了口气,终于道:“也好。但是你要刮下胡子,要不然扮不像。”
谢原摸了下自己脸,唔了一声。
姜捕头忙道:“和尚要刮头,一定有剃刀。咱们去找找。”说罢扯了谢原急匆匆便往后面去。
温兰到了断桥边,坐岸边一块石头上,望着对岸出神时候,忽然听见身边有人道:“三娘子,我这些年走南闯北,去过了不少地方。但昨晚墙上影子事,还是头一回见。你觉着果真不是鬼魂作祟?”
温兰侧头,见那个朱友莲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自己身后,微微一笑,正想开口,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春芳“啊”一声,急忙回头看去,发现是谢原出来了,一张脸刮得干干净净,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温兰惊讶了……她有点理解为什么春芳刚才要那样啊一声了。没想到他刮了大胡后,竟然像换了个人,简直要认不出来了。
现这个站她面前这个年轻男人,墨画般浓眉,挺直鼻梁,隽瘦下颏棱角,如果再配上凌厉眼神,温兰觉得说不定连自己这颗早就老化了橡皮心也会冒粉红泡泡……
好面前这个男人现还没学会耍凌厉眼神。相反,他大概是因为被面前这些平日相熟人一直盯着看,反而显得有些尴尬,下意识地再次摸了下自己脸,然后飞看了温兰一眼,见她正盯着自己,犹豫了下,终于带了些不自地朝她微微笑了下。
温兰终于能看清楚谢原笑容是什么样了。
嗯,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