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起“要债”时眼神不停的冲我眨巴眨巴,一点也不凶恶。“你敢说的凶一点么?”我偎在暖被里,取笑他。他摸摸后脑勺,一脸严肃,踉跄了两步,“你还、还是不还?”我嬉笑着,眉眼一转,“当然……不还!”他咬牙,“你……”却没说话,转身咚咚下楼了,转身冲着楼上的我喊道:“承国驸马府里可有更好喝的酒!”新春未过,微雪初霁的街道湿漉漉。他翻身上马,清脆的马掌敲击在青石板路上,越来越远。去岁邀请我去喝酒,年头刚过便催促起来。这顿酒怕是不好喝了,还债与喝酒,怎么会同时大快人心呢?小桃走过来,“真的你还么?”我摇头,“外面风大,不去。”小桃点点头,转身为我开火煮粥。立春刚过,依着规矩,城中贵族已经纷纷装具车马打算移至新都。头一次宽阔的街道开始有了拥挤。街头有人说,承祁边境上已经是重兵沉沉。有人说,承在借道祁境内时,做了好些坏事引民愤了。有人说,承过驸马要继位大统了。有人说,冯祁开战是中了承的挑唆。我放下手中的杯盏,坐在暖炉旁听着各种留言。因着身体大病未愈,这炉火怕是要一直烧到四月吧。小桃已经脱下夹袄,额间冒着细密的汗珠,往炉内添了把炭,“他们说你是红颜祸水。”我拿出一面铜镜,左右端视,“我这算么?”小桃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算祸水,算红颜。”我笑笑,手中的葵花籽壳儿越来越厚,红颜祸水这样的话儿还真是抬举我了。新婢端过一碗新煮好的汤圆,笑盈盈的招呼大家吃起来。看看天光差不多午时了吧,已经是第五天了,山羊胡子老头不见了。不由问道:“最近有见那山羊胡子老头吗?”小桃挑起青帘走了进来,“那门口锁一直挂着,没人。”“这倒是奇怪了,怎么突然就没了?”正说到着,店中便迎来贵客。他从柳絮中走来,月白的袍子在烟雾迷蒙的柳絮显得那么不真实。“哟呵,你位置可比驸马府好,前可临街观市井,后可依窗听花语……”季玉笙一进来便赞道。我索性也不见怪,顶了张略微蜡黄的脸走了下去,扫兴道:“今日喝酒还请自带。”他哈哈一笑,坐下,“哪儿有卖酒的让客人带酒来的。”我耸肩,“生意惨淡,正打算学着临街开个怡红楼、翠红阁之类的……”隔壁卖杂货的胖大婶,耳力忒好了些,我不过随口说说,她已经举着一把刀堵在我店门口道:“你要是敢开那莺莺燕燕的地儿,教坏我相公,看老娘不剁了你!”小桃赶紧招呼另两个婢子将开着的半扇门合上。光线骤然暗淡了下来。“听说你不还债?”他端着身形问道。我咬了一下唇,眉眼一笑,故作轻松道:“这个时候你来找我,这债必定是我还不起的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