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娃含笑道:“可不?天朝下嫁公主,赞普又打了个大胜仗,我吐国臣民当然高兴了!”
雪雁听罢,由衷道:“看来本宫以后真要好好跟你学习吐国之语,尊你一声先生了。5”
达娃一听,惶恐道:“奴婢不敢!奴婢怎敢受殿下尊为先生呢!奴婢能重回殿下身边,已是感恩莫及了。达娃别无奢求,只求在殿下身边侍奉着,好好赎以往的罪!”
雪雁含笑道:“达娃懂事了。本宫允你往后和朵儿姐姐一样,在本宫面前,不必拘礼!如何?”
“真的?”达娃一听,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神采一扬:“那太好了!达娃最怕你们汉人没完没了的礼仪了!以后呀,达娃这膝盖子再不用受罪了!”几人皆忍俊不禁。
到底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所有的伤害伤痛,都随着成长慢慢淡忘去。夹答列伤达娃就像是她几年前的影子,天真无邪、哭闹随心,天大的事也转瞬即忘。可自温泉水边被他掳走,自他亲手奉着那一道和亲圣旨跪在她面前,请求她接旨那一刻起,便一切都变了。她在父母的泪水中一夜间成长起来,爱的,恨的,都已身不由已!
雪雁在心里轻叹一声,又掀帘而望,看着一张张陌生怪异的笑脸,心下几分动容。不由得举目向前方悠悠策马而行的松赞干布,他一身戎装,英姿飒然,响午微弱的阳光射在他身上的盔甲上,银光闪烁。他修长的身躯骑在高大的骏马上,被百姓群臣沿途跪地朝拜,仿如一尊游走的天神。
她不禁想象起他此时面上的神色来,他是鹰目含笑,神色自若?还是肃容而行,一派帝王风范?达娃顺着她的目光而去:“公主姐姐您不知道,赞普可是我们吐蕃臣民心中的神,他平日虽不苟言笑,可他爱民如子,万民景仰。可是……可是……”
想起他脸上那一抹促狭的笑意,雪雁不禁啊一声:“他不苟言笑?”
“是啊,我听大相身边的下人们说过,说赞普平日里都是板着一张脸的。只有,只有……”达娃说着,眼里的神采渐次暗了下去。
众人纳闷:“只有什么?”
达娃压低声音道:“只有大妃尺尊公主不怕他,老爱跟他闹。我在去大唐之前,曾听皇帐内的侍女们说过,说尺尊公主刁蛮任性,又小心眼得紧,是个很难相处的主。可偏偏赞普又对她万般娇宠,无人敢惹她。连赞普的亲妹妹也得让她三分。达娃怕公主姐姐进了皇帐后,会被她欺负……”
关于达娃口中小心眼的尺尊公主,雪雁在长安时便有所闻,据说是松赞干布率兵至泥婆逻逼着那老国王把尺尊公主下嫁与他的。到底是怎样的喜爱之情,才能致使他率兵相逼?才能致使他对她万般娇宠?
雪雁想着,心下竟有几分莫名的怅然。“我不招人时,谁人会来相欺?”
达娃嘀咕道:“公主姐姐您宽和仁厚,心肠又软,只怕您不招她,她来招您!”
她笑看一眼达娃,正欲出声。外边的侍卫狼头禀道:“公主殿下,皇帐到了,请殿下移驾下车吧?”
她闻言,忙把轻纱覆上,采平为她掀了帘,她躬身而出,却是狼头在侧伸手相扶。她看着狼头伸出的手,心下一阵犹豫,便顿住了。
“还是让本王来吧。”一把浑厚飞扬的声音响起,松赞干布已立于辇座前。狼头默默收回手,默默退在一边。
松赞干布向她伸手:“来,文成。”
他身为一国之君,竟亲自迎扶她下辇!她一时失神,差点踩了空。他眼疾手快,一把扶着她:“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