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木术听得朵儿焦急的叫声,愣了下,分神间一时接不住狼头密如雨点的剑招,眼看便要生生受他一剑。朵儿忍不住冲狼头吼道:“狼头,快停手!莫要伤了他!”
连朵儿自已也没想到,出招必见血的狼头竟在她话音刚落的刹那间撤了招,停了手。一脸森冷地看着她,冷声道:“我若不撤手,你是否打算又以身相挡?”
朵儿看了眼脸色铁青的狼头,又看了眼神情复杂的扎木术,一时语塞。狼头一言不发把剑回鞘,大步离去。
朵儿正纳闷狼头因何得知她以身为扎木术挡剑的事,扎木术已扔了手上的弯刀,上前来温声道:“朵儿姑娘,你没事吧?”
朵儿摇摇头:“他不会伤害我的。倒是你,适才有没有被他所伤?”
扎木术看了眼狼头离开的背影:“他,他刚才因何对你无礼?”
朵儿一愣,才省悟过来,他与狼头动手的缘由。他明知不敌,可为了她,还是以命相拼。她一瞬间心中百味涌起:“没有,他不曾对我无礼。他……”
扎木术显得有点焦燥:“他那样对你,你还护着他?”
她下意识的揉了揉被狼头捏得生痛的胳膊,轻道:“他也是无意的,我并不怪他。”
“你!”扎木术几分无奈:“像他那样狠辣的人,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吧。我听人说,你总在殿下面前对他百般维护,他也值得你这样相待?你们,你们……”
朵儿明白他话里所指,侧首看向狼头离去的方向:“佛说众生平等,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而且,我总觉得他像我的一位故人,仅此而已。”
扎木术闻言,似乎松了口气,忽又道:“我倒觉得他的剑招似曾相识,仿佛在哪见过,又或者曾与他交过手。”
朵儿心中一喜:“莫非将军认识他?”
扎木术却摇头道:“除了他是殿下近身侍卫的身份,我对他一无所知。”
朵儿的神色黯了下来。她总觉得狼头的身份隐秘,他的出现又有几分诡异。而她自已,心里总对他存有几分莫名的亲切感。如今李道宗已远在大唐,她已无法向他求证了。没想到扎木术只觉得他的剑招熟悉,也不曾与他相交过。
扎木术皱眉看着她:“你在想什么?你对他……想不到你也会对他上心。”
朵儿知道他误会了她的意思却也不想作解释,只轻轻向他作了一礼:“将军远道而回也该累了,朵儿先告退了。”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没想到扎木术在身后唤道:“朵儿。”
她只得停下,回首道,将军还有事么?
扎木术腼腆一笑,我可否叫你朵儿?她点头,当然。
“那你,那你以后可否也不要叫我将军了。随他们叫我扎木术,如何?”
她心内一颤,面上却淡淡应道:“好。”扎木术举目看看天色:“日头快要落下了,朵儿可愿陪我走一走?草原上的落日最是迷人。”
朵儿说不清心里是抵触还是期待,脱口而出的话却是连自已也吃惊:“将军一别月余,夫人在帐里也是苦苦相候的。来日方长,日头每日都会在草原上落下的。将军可别令夫人等急了。”她语气淡淡,不含任何情绪。
扎木术蹙眉看着她,几分失落 ,几分怅然。忽地一步上前去,捉住她的手:“你,为何总是躲着我?还记得我们初次相遇,你便为我以身挡剑。可如今,你却待我如此冷淡,你可否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朵儿压下心下莫名的情愫,用力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将军误会了,我并没有躲着你。至于挡剑一事,将军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即便是一个陌生人,我也会舍身相救的。”
“陌生人?一个陌生人也能令你舍身相救?”扎木术脸色铁青:“你是说,你待我,有如待一个陌生人?”
朵儿举目看向他的眉眼,不禁恍然,是他么?不!他不是他!不是那个爱她至深也伤她至深的人!李泰的辜负令她明白,只有自已心中在意,才能被伤。
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
若心不在,何以所伤?她这一生,只愿长埋这片草地,别无所求。
“将军言重了。朵儿不曾把你当做陌生人,你是赞普的近身侍卫,是吐国未来的大将军。朵儿儿很幸运有将军这样一位朋友。”处处拘着礼,处处透着生分。
扎木术气坏了,却又无何奈何,他一直看不透这个汉人女子的心思。初次相遇,他便能以身相救,可进入逻些城以来,又处处与他冷漠以对。她是他一个解不开的迷。
扎木术在心内重重叹了口气,深深看她一眼,转身而去。
日头渐渐西落,朵儿立在风里,瞅着扎木术愈走愈远的身影,鼻子一酸,眼内的泪意立时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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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雁下了软兜,刚行至黛色大帐前,便听得一阵尖锐的呵斥声,接着便是瓷器滚落地毡发出的沉闷声响。与采平相顾一眼后,向帐前的侍女道:“去跟你主子说,说文成求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