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揪紧的心稍稍松了下,接过解药。她抽出洁白的绢帕子,细细把狼头口里吐出的黑血拭去,再把药粉和了温水,强行让他服下。松赞干布一言不发的站在她身后。
两毒在他身上游走,他已气若游丝。雪雁正灼急不已,朵儿提着她的药箱子匆匆赶来:“姐姐,政哥哥,他……”
她看着朵儿,不禁低低问了句:“他,真是政哥哥么?”朵儿坚定的点了点头。
她接过药箱子,心中哀恸。还是无法相信眼前她曾最厌恶的丑陋面目,便是她身姿翩然,芝兰玉树般的政哥哥!她强自压下一切杂念,从箱子里取出一小束细如发丝的银针,毫不犹豫的扳起他的手,朝着他每一个指肚刺了下去……
当她忙完一切回头,帐内的几人不知何时退了出去。想起松赞干布清冷的面色,她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起身来为床榻上的狼头掖了掖被褥,手不经意扫过他的身侧,突然有冷硬的触感,她疑惑的向他的衣袖摸去。竟是一管湘妃竹横笛,笛身光滑,笛孔光洁,可见笛主人每每随身,经年吹奏!却是她昔日赠以杨政道的横笛!手捧横笛,她不禁悲从中来,昔日的一切在眼前越发清晰,压下多时的泪又滚滚而下……。
政哥哥!她不禁伏在他的身上,低低唤着:“政哥哥,政哥哥!”
政哥哥,原来你一直不曾离开雁儿!原来,你一直守在雁儿身边!为了守护你固执的雁儿,你竟然不惜服下折磨人的盅毒,变得面目非!你不惜改变温良谦恭的本性,变成雁儿最痛恨狠辣最残忍的性情!为的,可是让雁儿断了对你的念想?
可是,我的政哥哥,你可知道,雁儿固执让你归唐,全是因为那里有你的抱负,有你曾誓死效忠的朝廷?雁儿何忍让你跟着到这苦寒之地断送你所追求的一切?
可你还是来了!我的政哥哥,当雁儿厌弃你,冷待你,甚至不愿多看你一眼时,你的心,该有多痛?
政哥哥,当日雁儿禁闭你,把你绑在木桩子上让人一鞭一鞭地抽打你的血肉时,你在想什么?可有后悔过?
当你看到你心爱的雁儿与他人拜堂成亲时,你的心,又有多痛?政哥哥,当雁儿把你绑在树上,要活活烧死你,举起刀要生生杀了你时,你的心,你的心……
她的泪一滴一滴湿透他藏青的衣袍,政哥哥!雁儿早应认出你来的!不是你,谁会在寒冷的夜里独自冲上那雪山去寻雁儿?不是你,谁会知道雁儿见不得那种血腥残忍的场面?不是你,谁会知道雁儿自小患着咳嗽症,不能骑快马,不能喝酒?不是你,谁又会在雁儿的帐外和雁儿的曲子?
可是,你为了让雁儿无法辩别于你,你竟然日复一日的忍受着雁儿的厌弃,冷待!政哥哥,当你手刃你曾经出生入死的手足兄弟时,本性温良的你,又该如何自处?
政哥哥,政哥哥……她心下哀恸不已,一遍遍的呼着他,指尖一遍遍的抚过他缠满纱布的脸,想起在“南山寺”巧遇时,那温润如玉的脸,那笑意盈然的双眸,想起他说“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她更是心如锥刺!
到底是雁儿错了,雁儿不应固执,让你独自归去……
“姐姐,姐姐醒醒?”是朵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