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
她一定很想笑,但根本笑不出来。
盛满一盆,虞美人转过身:“我帮你端过去吧。”
小姑娘愣了愣,琢磨了一下点了点头,转身带路了。
虞美人跟在她身后,在这所不大的学校里七拐八绕,穿过一条条已经面目全非的小巷,终于到了一间房间门口,她打开手机闪光灯,看着逼仄的三十平米空间内现出了十几双眼睛,是一帮孩子,最大的看上去也不会超过十六岁。
“你们……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吗?”其实她想问,你们为什么不回家呢?但转念一想,如果还有家又怎么会不回。
这帮孩子听到虞美人开口都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屁股,那个先一步跟虞美人打交道的姑娘替她解释:“这是个姐姐。”
听了熟人的解释,他们才慢慢收起惶恐和惴惴不安,参差不齐的应了几声。
虞美人把水盆给他们放下,本以为他们是要洗脸,结果每个人都过来掬了一捧喂进了嘴里,她眉头紧锁,心里登时很不是滋味。
“没有人知道你们在这里吗?”她问。
那个带路过来的小姑娘回她:“有叔叔阿姨经常过来给我们送些吃的,他们说现在顾不上我们,让我们不要乱跑。”
难怪她刚才看到一个陌生女人没有现出任何惊惶之色……“那怎么不去大教室呢?这里你们怎么睡?”她又问。
“大教室风太大,我们睡那里头很疼。”
虞美人抿抿唇,她蹲下摸了摸地面,一摸一手水,再摸向他们身上的衣服,也都是湿漉漉的,她直起身,说:“这里没法睡,咱们去大教室,姐姐有被子。”
一帮孩子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漂亮姐姐很有好感,但仍是唯唯诺诺的不敢跟她走,这是对的,得有点防备心。
虞美人展开一个天然无害的笑容,说:“你们这么多人,还怕我一个吗?”
听到虞美人说这话,一帮孩子才接连站起身,井然有序的走出了窄门。
虞美人将他们带到大教室,乌泱泱的人群吓了节目组工作人员一跳,有胆小还尖声惊叫了两嗓子。
“学校里的孩子……无处可去,咱们把被子腾出来给他们睡吧。”‘没家了’三个字她终是没能说出口。
大木阳子走过来看了眼这帮孩子,没考虑太久,转身对身后人说:“把被子腾出来,咱们凑合一宿,明天想办法跟市里联系。”
工作人员中鲜有十分不情愿的,听到大木阳子这话动作一致的过来领孩子了,只有一个人迟迟不动——金贵的隽灵枢。
虞美人也懒得跟她废话,把自己的衣服全数拿了出来,分发给孩子们。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看着他们睡了,大木阳子拎起台机器点了两个工作人员走出了大教室,行至门口喊了虞美人一声。
虞美人跟出来之后大木阳子已经开了机器。
“咱们做个采访吧。”
“现在?”虞美人挑起眉梢。
大木阳子打开手机闪光灯,给了身侧的一个工作人员,调了调机器没再吐出半句废话,说:“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虞美人就地盘腿而坐,她搓了搓手心的泥,笑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心情说不上来,就是累,太累,这两年我接过最辛苦的一个工程都没像今天这么累。”
“你后悔过来吗?”
“哪个圣母光环裹身的人会因为救人于苦难而后悔?我后悔的是没让歧本过来,新闻上曝光的照片有所保留,我并不知道这里情况那么严重,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定不会大言不惭的说自己可以来回跑,所以说平时啊真不能吹牛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遭雷劈了。”
“那你会告诉歧本你今天所经历的事情吗?换句话说,你会让他过来吗?”
“他有他的事情要做,过来干嘛?”
大木阳子一愣,他开始怀疑虞美人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他们这是在采访,他调整了拍摄角度,又问:“你们会在固畔遭难这件事上有所表示吗?”
“您直接问会不会捐款就行了。”
“……额,会不会捐款……”
“我来时已经打电话给志愿者协会了,让他们帮我把钱转换成物资,运过来差不多得后天了。”
“那歧先生呢?他作为福布斯财富榜上……”
“他不我管,别道德绑架,没道理有钱就得捐钱,捐是他的心意,不捐也说不着人家,他有钱又不是偷来抢来的。”
大木阳子被虞美人一句话堵得哑然,他问这个问题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本能的觉得国难当头,有钱的得放血,有劲儿的得出力……
“陈州牧、阮嘤和姜京淏明天才会到,对于提前聚齐在一起,你有什么想说的。”
虞美人听到姜京淏的名字搔了搔耳朵,这名字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听,只听她说:“我会尽量不让自己的脸色那么臭。”
“……”
“州牧和阮嘤虽然都还是孩子,但也因为是孩子才没被社会荼毒,一身正气、士怀天下正是他们的共有特征,我相信他们会给您惊喜的。”
“姜京淏呢?”
“老师,咱这采访可以结束了吧?”
大木阳子最想问的就是她和歧本、姜京淏的三角关系,但虞美人一副不想在这件事上吐露太多的态度让他不得以收了机器,结束了这个短小的采访。
虞美人站起身来把身上外套脱下来递给大木阳子:“抗风。”
“你呢?”
“我不困,去附近转转。”
“那……小心点。”
“昂。”
就这样,虞美人在学校四周溜溜达达了三个小时,直到天亮。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虞美人返回大教室拿了回背包,然后又轻手轻脚的爬上了一颗连根拔起的粗实的树干,拿着笔开始画图。
导致学校被冲毁的如此严重有两个可能,第一个是右行八百米左右的那条河因为雨势猛烈、河水涨潮殃及了河岸建筑,但虞美人去转过一圈儿发现建筑范围内有防汛墙,肉眼估量五十米长,这么大水都没有坍塌,可想不是豆腐渣工程,而且就算是防汛墙的问题,建筑倒塌也该是向着防汛墙那个方向,而不是现在恰好与之相反的状态。第二个就是学校结构和基础施工有问题,当初建造时地基肯定没夯实牢固,整体建筑物存在倾斜问题,再加上设计时没有考虑沉降,才造成了这一劫难。
她再用一个小时整理了脑海中的思路,画了张快图。
隽灵枢一整宿辗转反侧,但又没有气力站起来,她真是脑子进水了太会对大木阳子提议,全组转战固畔。
没错,大木阳子会临时起意,把真人秀改成变形记都要归功于隽灵枢那张嘴。
固畔遭难一经报道,隽灵枢的手机就被经纪人狂轰乱炸开来,其目的简单明了‘去固畔,当志愿者’。让隽灵枢这种天天享受别人志愿服务的人去支援别人,还不如给她一条白绫自行了断,她的人生可是只有三件事,钱、名、歧本。
想到歧本她腾起一个念头,推翻了誓死不从的信念跑去大木阳子跟前献了半天殷勤,好说歹说的让他在现在烂大街的真人秀中树立一根特立独行的旗帜,大木阳子没打算把她的话当回事,却仍是决定了转换主题,这都要归功于隽灵枢经纪人的三寸不烂之舌。
大木阳子点头之后,隽灵枢得得瑟瑟的回去收拾行李了。她知道歧本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但却忘了自己能不能来这种地方,以至于到固畔之后肠子悔青了大半截。本来只是不想歧本和虞美人在镜头前面秀恩爱,但却把自己给折了进来,她要是没来就无所谓了,但都到这儿了再回去肯定会被媒体在头条添上浓彩重墨的一笔,那她的洗白之路就更遥遥无期了。她用她秀逗的大脑思量了一会儿,然后再被她那个才华横溢的经纪人洗脑了一番,终于下定决心既来之则安之。
经历一宿的夜不能寐之后,她嗓子哑了,头疼腿疼哪儿都疼,想安静待会儿,结果那帮孩子起的比她还早,一人眨巴着一双大眼不断梭巡打量这个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女人。
“一边儿去!”她饬令了他们一通。
一帮孩子也无所谓还一个劲儿的往她跟前凑,有胆大的男孩子还伸手去摸她:“你是人吗?”
“啊——拿开你的脏手——”
隽灵枢嚎出声的时候,虞美人刚好进来,她把包放一边,穿过那帮孩子到她跟前:“村里肯定还有被困的人,等会儿吃完饭你跟这帮孩子去找找。”
“我不去!”她是影后啊,是巨星,去干嘛?找人?开玩笑!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出钱,二,出……”
“出钱!”隽灵枢都没等虞美人话说完。
虞美人就等着她说这话呢,她笑容里的阴谋意味浓重,只见她从包里把刚画完不久的快图扔给她,说:“你看图猜钱吧。”
隽灵枢一看虞美人这图‘蹭’的一声站了起来,指着虞美人咄嗟叱咤:“你要脸吗?你上这节目我就已经大出血了,还让我给你建学校?你怎么那么不知道你脸多大呢?”说完把图扔她脸上,站起身来朝外走,行至中途头未回的说了句:“这破地界儿都哪儿有人呐?没人跟着我我可哪儿都不认识。”
虞美人左右看了孩子两眼:“跟她去,回来咱们吃饭。”
隽灵枢这人,用对了方式方法驾驭起来也挺容易的,难怪歧本就这么任她折腾,从不理会,虞美人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