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他想必已经出城,由于伤还未养好,不便舟车劳顿又急着离开,想是会走水路下南州。
他会在谢辰推荐的客栈住下,会喝着南州最好的米酒,画着河灯与采莲舟,他会见到风流男女们的情意绵绵。
别人当他无情,谢辰却猜他正是因为舍不得,怕再留就不愿走了。
他曾意气风发道:“若哪日四姑娘再到南州,记得来寻我。若我彼时已然定居,定好好接待贵客。”
谢辰道她会去的。
此时的宴京城虽热闹平静,但申礼行的逝去,让朝堂上荡起几声涟漪。
陆千载与一众师兄弟守灵待客,无暇顾闲事,上门讨酒一事被谢辰暂时抛下。尽管她已然惦记上,想着送给蔺长星,酒量不好的小酒鬼一定喜欢。
谢辰便去了江府,蒙焰柔见着她的面就使眼色发笑。
此日凉风习习,两个人都不愿意往屋里钻,互挽着逛园子。
谢辰问蒙焰柔在笑什么,她道:“昨儿回今儿就来了我这,莫不是好事被我发现,做贼心虚来求饶吧。”
谢辰正是要说这事,淡淡笑了:“说来听听。”
蒙焰柔扶住她蹦下两层台阶,惹得谢辰跟着一晃,她开门见山:“盛匡!”
谢辰乍听到这名字,拧眉问:“好端端地怎么提起了他?”
蒙焰柔一看谢辰那毫无波澜的表情就知是桩乌龙了,硬着头皮问:“你意中人不是他吗?”
“……”谢辰直直地往前走:“无稽之谈。”
蒙焰柔追上她,并肩道:“我跟江鄞猜错了?”
“你们俩从哪儿猜出来的?”
“从你三哥身上啊。”蒙焰柔也不瞒她:“你还不知道吧,不久前盛匡在大理寺里中了毒……”
“谁下的?”谢辰当即停下脚步。
蒙焰柔按住她的肩:“你等我把话说完。盛匡半个身子都进了鬼门关,原是死定了的,你三哥又是威逼御医,又是招集江湖郎中,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用灵丹妙药把人给救回来了。”
谢辰越听越惊,从不晓得谢潺与盛匡有什么亲厚关系。若无任何关系,谢潺的性子断不会如此。
上回贺裁风要去看盛匡,他的态度便不对劲,连问两遍后仍是推辞。
谢辰说了句自己也不信的话:“他身为大理寺少卿,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出的事情,这样做无可厚非。”
“是了,他职责所在,又或是这盛匡身上有什么要紧物,值得你三哥护。”
蒙焰柔说完还是摇头,提醒谢辰道:“可是,那也不至于守在床边不吃不喝等他醒吧。江鄞去看过,说从来没见你三哥那么慌乱过。”
谢辰低头踩着湖边的石子:“所以你们猜,盛匡与我有关。”
“显而易见!”
谢辰叹了口气,“你就算了,江鄞这糊涂水平还做了京兆府的少尹,可想而知是个昏官,不知断了多少冤案。”
“我们家江鄞办的案子件件清清白白,百姓都追在轿子后喊青天老爷呢。”她艳丽的面上露出得意之色,夸赞起江鄞的兢兢业业,他做梦梦的都是为民做主!
在谢辰顾不得仪态翻白眼捂住耳朵后,炫夫女魔头才停下来,正经道:“好吧,主要是逗逗你,见你三哥失态,我们俩猜着玩罢了。不过我们家‘昏官’大人近来倒霉,查凶的事落在他头上,不仅被太子殿下狠狠责骂,还革了半年俸禄。”
大理寺里的案子难查不说,只要是相关人员,不是离奇失踪就是在家自尽,线索全断,毫无头绪。
然而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心惊,幕后之人有备而来,蓄谋已久。好在盛匡性命保住,太子只是口头上骂了几句,没真罚江鄞。
谢辰思量道:“盛匡当年是东宫的人,太子顾念情分。”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人们想忘了此人也办不到了,盛家的案子定会重审。盛匡要么出狱,要么问斩。
蒙焰柔犹在盯着谢潺的私事,“你三哥一定另有隐情。”
蒙焰柔与江鄞瞎猜,是因为作为外人都看出来了谢潺的失态,便以为事关自己。而谢辰排除这一点后,答案就昭然若揭了。
若她没记住,贺裁风与蔺长星,还在想着法子地找盛染。
她虽也是瞎猜,但越想越对得上,但愿不是又一个乌龙。
蒙焰柔揽住谢辰的肩,站在湖前迎风道:“害我白高兴一场,唉。”
谢辰本可以趁机骂她没事找事,继而继续瞒着,瞒到她与蔺长星走不下去的那天。
说不定少几个人知道更轻松些。
然而她已经做好坦白的打算,蔺长星更是期待多日,再三强调她要说话算话。
若这回不开这个口,下回又该怎么跟她说,必没有勇气再提。等蒙焰柔自己察觉,真来质问她,那时再坦白就晚了,蒙焰柔定会心寒自己从未真心将她当成朋友。
毕竟,江少夫人从来对她毫无保留,连江鄞腿上有排痣的事情都在成亲第二天向她汇报。
于是谢辰深吸一口气,定定神,平静地掩饰紧张道:“你没有白高兴。”
蒙焰柔刚准备起别的话头,嘴张了一半,没反应过来谢辰接的是哪句,“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的意思是,”谢辰顿了顿,弯腰捡了块小鹅卵石,奋力朝湖里丟去,早被风吹皱的涟漪层层漾开。
她找到力量,望着蒙焰柔呆滞的眼神,朗声笑道:“你人虽然没猜对,但事情猜对了,不算白高兴一场。”
刹那间,周边连风好像都不吹了,园子里的花谢了个干净。
她眼睁睁看着蒙焰柔一张英气艳美的脸庞,被复杂扭曲的神情覆盖。从呆滞不解,到恍惚茫然,再到惊恐质疑,最后癫狂抽搐。
都可以开个戏班子了。
她那眼神仿佛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十几年的朋友,而是一个被鬼附身的妖物。
“快告诉我!”她转身一把捧住谢辰的脸,生怕她后悔不肯承认,咬牙切齿道:“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