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端庄高贵。
他总忍不住揣测,就算他们生的是别的孩子,不叫蔺长星,或者干脆是个女孩儿,出生后送给了别处寄养,再寻回来时照样如此爱护。
如今所得,并不因为他是他,只因为他姓蔺,得了个蔺长星的名字。
谁按上此名,一概如此。
他模样生得如何,喜好雅俗,性情明朗还是温吞,众人皆不在意。他们只知他是世子爷,是燕王唯一的血脉,日后必有光明锦绣。
可谢辰不一样。
谢辰全然不理会他的身份,她喜欢的是他这个人,无论他叫蔺长星,还是常星。
在南州时他落水,最狼狈的时候被她看上。她说她对他是见色起意,后来又觉他招人疼爱,于是甘心被他骗。
回宴京后重逢,她起先十分生气,什么燕王世子,她看不上照样不给好脸色。可他死缠烂打地对她好,她纵然明白宴京的规矩世故,纵然知道燕王府的门第不可攀,还是心软了。
哪怕他在南州城落魄地吃软饭,谢辰也愿意宠他;哪怕他如今贵为世子,与他走这条路,不如她找个吃软饭的轻松,她仍是义无反顾。
一切只因为,他是他。
故而只有想到谢辰,他才确信他的生活有了意义。他读书习武练字,待所有人温和亲切,嫉恶如仇,她会为此高兴,她会喜欢他这样。
她会因为他穿了件得体大方的衣裳,而在本不该多看他的场合里,一本正经地不住瞟他。
她说:“我的长星今日很好看。”
父亲或许会,母亲也会,可他们都不纯粹,他们看的是自己的儿子。
蔺长星总说可以为她死。
这并非一句听上去好听的情话。
他总在夜里深陷孤独与压抑,再多的荣光与繁华只是浮云过眼罢了。
他本该一出生就得到的东西,被轻描淡写的几句命格之语夺去,又在十八岁这年,一并加在他身上。
没人问他想不想要。
何等的身份啊,连给他封官都没有考核,只是闹着玩打了场马球赛,但所有人都不为其怪。他们羡慕甚至妒忌,但没人敢说一句“德不配位”。
若他是个为非作歹的纨绔子弟呢,得了这样要紧的官职,宴京城的百姓真的会安居乐业吗?
没人在意这些。
但谢辰在意。
他如果不把官当好,不像她几个哥哥一样勤政厉害,她头一个不依。
只有谢辰在,他所有的事情才值得,这是他以她为命的缘由。
是他先动的情,本该求着她哄着她,无论她做什么,他也会受着。可她却太宠他,不要他求也不要他哄,她素日就疼他。
他要什么,她都给。
这样怎么行。
蔺长星由此感激,更由此愧疚。他们有夫妻之实,他却不能给她名分,就算是因为她的缘故,他心里头也不是滋味。
所剩无几的时辰里,他囿于复杂纠结的思绪,翻来覆去睡不着,甚至莫名其妙地哭了一场。并不为难过,只是高兴和宣泄。
谢辰这头却根本没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她回到屋里倒床就睡,被素织唤醒时,还不甘心地呜咽了会,很想赖床。
素织气呼呼地想燕世子不是人,姑娘喜欢他,他竟不知道拒绝,起码让姑娘睡个好觉啊。
到了早膳时辰,太子问蔺长星:“昨夜没睡好吗,怎么看着这样憔悴。”
压根就没睡的蔺长星笑道:“臣弟初次受官有点兴奋,失眠了。”
太子随之勉励几句,转身见到谢辰更惊讶:“表姐,你也失眠吗?”
谢辰比蔺长星还憔悴,脸上是脂粉都掩盖不去的倦怠。
谢辰平静道:“昨夜格外认床,不得好眠。”
太子从前并未听过谢辰有这毛病,她常年离家在外,若是认床岂不是遭罪,当即有些心疼。
于是道:“过几日便回了,且再忍忍,本宫过会让御医调些宁神助眠的香料。”
谢辰微笑:“多谢殿下。”
他们俩神情一个赛一个的光明坦荡,甚至还能当着太子面说笑,贺裁风却在一旁脚趾抠地,差点抠出了个园子。
救命!他都脸红了,这两个人怎能这样处变不惊。
等等,他不会被灭口吧!
他偷偷抬眼望去时,蔺长星与谢辰不约而已地看他。
贺裁风:“……”你们就当我死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