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也可以凶凶我”的时候,澄澈明亮的眼睛里起了涟漪,复杂而荡漾。里头有宠溺、有纵容、有诚恳,他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
若谢辰真如谢几轲说的那样凶悍,那他顶愿意见到她真实的模样,她生气便打他,他皮糙肉厚并不怕,只是不能不理他。
然而,眸底又明晃晃地盛着得意与骄矜,他为自己有机会说这句话而满意。
她平日舍不得凶他,所以他才这样说。
谢辰半躺着他怀里,自然将他那丁点儿小心思看得透彻,可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亲侄子自然可以任意管教,以免惯得不知天高地厚,任性妄为地闯祸。秉持着棍棒下出孝子的家风,二哥让她少给谢几轲好脸色,她做不成,已是疼得过头了。
可蔺长星怎能一样。
虽说他与几洵岁数只差几个月,但他是她的意中人,怎能打骂呢?
男子不该任意打骂女子,女子亦然,两个人既相知相守,还是要彼此尊重些才好。何况蔺长星对她好得没话说,她就是想凶也没有借口。
与他在一块,总是欢快多些,她并无坏脾气。
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她说:“我偏不凶你。”
“为什么?”蔺长星嘴角的弧度已快咧到了耳根,他在等谢辰说一句“因为我喜欢你”,因为他与别人不一样。
快说啊,他心里催促。
伸手将他翘上去的嘴角强行抚平,一丝狡黠从谢辰眼里划过,清晰而轻声道:“我怕有人会被凶哭。”
谁让他是个小哭包,上次只是说他烦就哭成那样,若真骂他几句,还不得哭死过去。
她眼里的嘲笑不加掩饰,蔺长星没料到她将旧账又抖落出来,才过去几日,他自个儿也恨不得回到那夜重新来过。一时恼得说不出话。
便索性不说,抱紧那笑话他的坏人胡乱亲着,霸道地攫取她口中清茶的雅香,听她慢慢加重的喘息。她鬓边的脂粉香气本来浅淡,因着距离近,便若有若无地往他鼻端里侵。
他吻人的功夫越来越厉害。
谢辰记得在南州时,他还生涩地不知怎么换气,后来他说他有认真学。
都是从话本子里与画册里学来的东西,有时派得上用场,她也跟着舒坦。有时学过头了,折腾起她来花样百出。以至于兴致上来,什么样的浑话都说得出口,还总在床笫之间问她难以启齿的事。
但凡谢辰有力气,总是要捂住他的口才能换得宁静。
蔺长星将她抱去里间,这地方他头一回来,找床榻却轻车熟路。
他近来愈发心累,无力感将他包裹着,身后有股力推他往前走,却不知要将他带往何方,他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棋。
下棋的是老天爷。
他本想与母亲一起去看父王,母亲却说不必,王爷人没事,是她多虑。
太子哥哥也将他唤到近前,对他说不必管宫里的事情,宫里一切有他。只要蔺长星在巡防营妥善经营,站稳脚跟,磨磨那温吞吞的性子,将来才能堪大任。
然而宫里是个什么情形,却没一个人对他说实话,他不是看不出母亲的强装镇定,不是看不出太子眼里的怜悯和勉励。
有太子撑腰,他接手巡防营是快,可那些老将们岂能看的惯。一个个端着架子,明里暗里给他苦头吃,磨得他不免暴躁,又知不能急进。
宴京城的风雪大,一旦呼啸起来,就吵得人整夜不成眠。在东宫旁听许久,太子想收拾周家之心从不避他,他在旁帮衬,如今已然动手。
周家根系虽不如谢家,因着左相坐镇,陛下扶持,朝野上下门生众多,行动起来阻力极大。
但太子胜券在握,蔺长星自不必操心那些,他只是去见了周书汶。
周家老五死得利落憋屈,在周家人眼里,韦家的贱命哪配他们抵,他们迫于形势才不得不低头。周书汶所在的户部,是周家的钱袋子,太子刀刃已现其中,如今没一日的晴朗与安宁。
周书汶的神情也不像蔺长星初见他时那般斯文倜傥了,阴郁冷厉,一副恨不得力挽狂澜的模样。
两个人早已经撕破脸,亏得周书汶会忍,还能在见面时让人挑不出错地行了一礼。
蔺长星笑了笑:“周大人近来可忙?”
这位是太子的得力狗腿子,春风得意也是应该。太子手下可用之人许多,然都晓得,对于这位只相识几月的堂弟,太子殿下毫不相疑,喜爱异常。日后太子登基,这位的权势定会胜过如今的燕王。
他与燕王能有什么本事,说到底占了姓氏血缘的便宜,才得君王盛宠。
而他们周家,不过是输在异姓上。
周书汶皮笑肉不笑道:“托世子的福,还算不负韶光。”
“我瞧着周大人瘦了不少,想是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蔺长星朗声笑了下,又忽然将声音压低:“如此境遇之下,还不忘替我操心终身大事,可敬可敬。”
周书汶脸色一滞,“世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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