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迷雾中的声音

句“呸”。

    ——犯罪巷的酷哥，就是这么桀骜不驯又临危不惧！

    杰森原以为对方会发怒，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个声音居然笑了，还是那种捧腹式的大笑，中间可疑地停顿了两下，疑似笑岔了气。

    这下杰森怒了。

    少年像一只被入侵了领地的豹子，如果他身上有毛，那此时一定都炸开了:“你特么笑什么笑！连面都不敢露的怂包！有种你就出来，看老子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他骂了半天，回应他的始终是令他怒火直冲天灵盖的大笑声。

    大约半个小时后，杰森骂累了，瞪着眼睛咬着下唇，只要一看到可疑人员从雾里出现，他就会立马冲上去暴打一通。

    那个声音也笑累了，呼呼地喘了几口气，说话时仍有压不下去的笑意:【你怎么这么有意思？为什么……没发现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神经病！”杰森又呸了一声，转身就往灰黑色的雾里走。

    他骂了对方半个小时，对方除了笑以外，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做……应该不会害他……

    看惯了人心险恶的杰森自由一套识人的方式，被笑几下又不会掉一块肉，要笑就笑吧，他不奉陪了，得快点找到出口离开。

    ……他觉得有点冷了。

    四周尽是灰黑色的浓雾，一点都透不进光，杰森的夜视能力算好的了，他尽力去看，却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路影子……似乎……到处都是路，分不清东西南北前后左右，他转一圈，就连之前那点儿微弱的方向感都没有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你不知道？】

    那个声音再次出现在他的身后，这一次语气里带上了微妙的惊讶。

    杰森气急败坏地朝身后挥出一拳，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什么也没打到:“我特么要是知道，还会在这里和你这个神经病扯皮吗？！”

    那个声音长长地嗯了一声，然后说:【注意言辞，陶德先生。】

    杰森怒而大骂:“去.你妈.的注意言辞！”

    他都要被这永远走不到尽头、连个该死的方向都特么没有的鬼地方逼疯了！注意言辞？这个时候是注意言辞的时候吗？！

    杰森急躁地两把薅乱了自己的头发，在原地走来走去:“没有方向……没有尽头……这里难道是地狱？”他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这里不是！我做了什么要下地狱？我明明还没有死！”

    “喂！你！”杰森随便看向一个方向，“你也被困在这里了，你不想从这里离开吗？”

    那个声音叹了一口气:【不，杰森，我是被你困在这里的。】

    杰森瞪大了眼睛，舌头打了两次结，才把话说出来:“什……什么？被我？”

    【嗯哼。】

    “这不可能！”杰森一口否认，“我活了这么久，从来没发现自己有什么操蛋的超能力！”

    对于超能力这些东西，杰森一直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他不像那些成天幻想着自己能够一朝成为超能者大杀四方的二缺青少年，如果有一天这些东西真的实现在他身上，那他的第一反应不会是欣喜若狂，而是畏惧和害怕。

    超能力是无序的，它很容易失控，最可怕的是，它会改变人心。

    杰森敢用他未来一个星期的口粮发誓，他绝对不是一个超能力者！

    所以这是血口喷人！是污蔑！

    【我没有说你是超能力者。】杰森仿佛看到了对方耸肩的动作，【你的想象力真丰富呢，陶德先生。】

    杰森咬牙切齿地深吸一口气:“Fuck！”

    对方似乎已经对他的言辞问题感到无可奈何了，说完这句话后，杰森又听不到除自己以外的其他声音了。

    这环境实在是太压抑了，也太安静了，杰森在原地待了一会儿，他抿了抿起皮的嘴唇，揣着手转身闷头就走，也不管什么东西南北前后左右了。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慢慢停了下来，因为他实在走不动了，他的双腿像是灌进了水泥，沉重得提不起来一星半点儿。

    黑发的少年迷茫又绝望地撑着膝盖看着前方，他的喉咙干得要死，视线也渐渐模糊不清了，他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就在他准备一屁股坐地上躺平的时候，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那个声音，就在他耳边:【看那里，看右边。】

    杰森下意识地看向了右边。

    ——他看见了一湖光，一湖泊的光。

    杰森吃力地眯起了眼睛:“那……那是什么？”

    【出口吧。】

    出口吗？

    【……走吧。】

    话音未落，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的杰森就被对方大力地推了出去。

    “等！……等等！”

    他费尽剩下的全部力气，在那刺眼的光芒即将完全吞噬自己的最后一刻回头看去——

    他只看到了披风的一角。

    是……黄色的披风……

    *

    被光芒吞噬的杰森在下一秒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白茫茫的天花板，以及暖黄色的太阳光。他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冷香，似乎是某种花香，又似乎……是冬日第一场雪的味道，纯粹又凛冽，冷得沁入骨髓，叫人微微战栗。

    他听到了有人在翻书，就在这里，就在不远处。

    杰森疑惑地偏头看去，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坐在飘窗上，一只腿曲起，一只腿平放，手里拿着一本红色封面的书，聚精会神地看着。

    他的头发是银色的，很长很长，一直垂到地板上，落在堆叠了好几层的黑色衣袍上，像丝绸，像银河。他的手指纤长优美，没有哪一幅画能够画出这样完美的手。那黑袍宽大，几乎将他整个人拢在了里面，泛着微光的银发遮住了他的脸，隐隐绰绰的，看不真切。

    杰森忽然有了一股莫名的冲动，他想看看这个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银发黑袍的男人朝他看了过来，正好对上他的眼睛，对方没有感到一点惊讶，对他微微一笑:“醒了……早上好，我的死神。”

    那一瞬间，杰森看到了一生最美丽的景色，那是天空之外最璀璨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