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婉满怀心事进到内室的时候,秦潇柟正认真地对着铜镜细细描摹。狭长的眸子被施以重重的粉黛,眼角上翘,似是勾人心魂的弯钩。眼帘涂抹了一层淡淡的幽紫的胭脂,隐隐散发着紫罗兰的幽香,令闻着心神荡漾。额间眉心朱红的凌霄花印妖艳绽放,与浓墨重彩勾勒的眉眼交相辉映,尽显妩媚动人,成就了她独一无二的美。
自打秦潇柟如此浓艳地描画眉眼之后,后宫中不止一个女人效仿学习,却是除了她之外,再没在第二个女人脸上瞧出美意。
大功告成,秦潇柟放下眉笔,对着镜子审视一番,甚是满意。
“参汤熬好了?”瞧见珞婉端着的青瓷画盅,秦潇柟问道。
珞婉只是站在原地点头,没有开口答话。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别吞吞吐吐的,我又不是什么外人。”秦潇柟走过去接过珞婉手中的汤盅,见着了她满脸的心事重重。
秦潇柟背对着珞婉,正好挡住了秦潇柟身前的汤盅,珞婉只能见着她不停地往汤中加东西,却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娘娘,宫里的人,现在都在议论您!”踟蹰着,珞婉终是开了口。
秦潇柟淡然一笑,完全不像珞婉这般紧张:“这后宫里的人,有哪一天是没有议论我的?”
她早已习惯了,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更不怕他们去说。
“不是的,这次不一样。”珞婉忙解释,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
“不就是烧死了个宫女,说我冷血无情,心如蛇蝎,一个满身是毒的怪物之类的话吗?我既然敢做,就不会怕他们说。那些个爱嚼舌根的人,应该庆幸,烧死的不是他!”现在是淑妃暂管后宫,珞婉这一趟去内务府去人参,又到御膳房煲汤,少不了要受很多刁难。秦潇柟知她受了委屈,特意安慰。
听着秦潇柟的这些话,再看看她正在进行的事情,珞婉愣在了当场,许久才道:“小姐,你,变了!”
珞婉一次次劝自己,秦潇柟这样做都是被逼的,都有她自己的理由。可是,眼前这一幕,让她连自欺欺人的勇气都消失了。
从前,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姐,不见了!再也回不来了!
秦潇柟也愣住了,手停在半空,静止。
变了吗?
怎么可能不变?!
从她踏入寒庭院的那刻起,她就变了。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她要想活下去,要想安稳地活下去,就必须得改变。如今她只是个小小的昭仪,名分不高权利不够,上面还有好多双眼睛盯着,挑她的刺儿,找她的麻烦。她若不狠毒一些,树立威信,让人不敢轻易招惹,岂不是要天天受人欺负?
“珞婉,很多事情,并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如今在这宫里,除了我们自己,再没有人会护着我们,帮着我们,我们只能靠自己。如果不变,我们就只能一辈子呆在寒庭院中,再不见天日!”秦潇柟语重心长说着,眉眼凝重,却是不知珞婉听懂了多少。
“可是……”
珞婉知道,秦潇柟这样完全是逼不得已。可是,她真的不想要看见她变成现在这样。
为什么,她就不能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那一枝独秀?
秦潇柟不知道珞婉的这一颗纯真的心,存留在这后宫之中,究竟是对,还是错?她将珞婉搂在自己怀中,轻声呢喃:“在这后宫之中,我们姐妹相依为命。无论何时,我一定会站在你身前,护你周全,绝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
曾经,也有人这般类似地许诺过她。只是,他终究背弃诺言,负了她。秦潇柟深受其害,更加明白这诺言的重要。所以,此刻,她真心实意允诺,一定要好好护着怀中这个人,这颗心,这个自己唯一的依靠。
“护你”二字,何其简单。往往,却要用生命去证明!
“小姐,珞婉以后再也不怀疑你了。”珞婉扑在秦潇柟怀中,低声啜泣,因愧疚,因感动。
“好了,不哭了,我们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秦潇柟轻拍着珞婉的后背,柔声安慰着。
“帮我更衣吧,是时候出去一趟了。”待珞婉恢复,秦潇柟吩咐。
“小姐打算去哪儿呀?”珞婉为秦潇柟挑了一件淡紫色的绣袍,外罩同色纱裙,正好和她眼帘的胭脂相配。
“去锦云宫,探病,看看云昭容好些了没。”秦潇柟徐徐道,并端上了放在案几上的汤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