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长的官方言论之后,越王终于切入正题。
众诸侯也纷纷发表了各自的看法,当然都是场面上的官方言论,卫芊对此毫无兴趣。
当然,各方表态之后,越王跟韩非是意料之中的人选。
直到太监尖利的声音再次在祭天台响起时,卫芊立即打起精神望向众诸侯。
直到这时候,卫芊才发现,韩非跟对面越王的榻几前,各自都多了一个缶。
众诸侯将手中的羚箭投在谁面前的缶中,便表示对谁的支持。
初始时,韩非与越王各自面上还算平静。
如越王所料,段国选择支持越国,鲁国选择支持了韩国,其他的小诸侯国对俩人的支持,也算是旗鼓相当。
到了这时候,众人的目光便全部集中在还在踌躇中的吴王身上。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中,吴王的目光从紧张得双唇频频抖动的越王面上一掠而过,随即转向淡然无畏的韩非。
终于,他自榻上起身,大步走向韩非的榻几,将手中那支羚箭郑重地放在韩非面前的缶中。
韩非的支持者发出一阵欢呼之声。
在这欢呼声中,越王的身子颓然向后一靠,他犹自不敢相信地,怔怔地瞪视着吴王。
只是他目中的怨恨之意才起,可是当他的眼光一转,瞟向韩非身后的越公主时,那股怨恨便腾成化成了浓浓的,无法抵制的怒火之中。
“诸位,本王今日既然荣登天子之尊,便自该承担起拯救苍生之大任。”
不同于越王的萎靡不振,韩非意气风发地长身而起。
这时候,作为主事方的越国太监,无奈地将一头牛牵到祭天台中间。
韩非昂首阔步地迎了上去,随着他大手一挥,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一道银光闪过,那牛在凄厉的悲鸣声颓然倒下。
韩非用手掬了牛血涂于唇上,然后再挥刀砍下牛耳往空中一举,一时间,祭天台上欢呼声不断。
众诸侯纷纷上前,效仿着韩非,以牛血涂于唇上,表明信守言语约定,食言即遭天谴。违盟者要“天人共殛之”,一国背叛,其他盟国共同讨伐。
在众诸侯中,就连原来支持越国的小诸侯国家,也纷纷倒向韩非。这些人中,只有段墨跟越王没有动。
越王神色灰败,而段墨却悠然自得,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一般。
他如常喝酒吃肉,像是完全忘记了锸血为盟这件事。
韩非的双目如狼,冷冷地从越王与段墨的面上游弋而过。最终却一抬手,示意众诸侯安静之后,他方俊脸含笑,朗声问道:“既然越王与段王自认本王不配享有天子之尊,如有问难,便请说吧!”
问难,是这个时世,对于因为有不同意见,而让拒绝锸血为盟的国家,一个陈述理由的环节。
现在身为天子的韩非这么宣布,便示意越、段两国,可以开始陈述自己的意见了。
直到这种时候,段墨才放下酒樽,缓缓自榻几上站了起来。
卫芊心中一紧。
在她紧张的盯视中,段墨已经走到众人中间。
他缓缓环视了一下众人,声音朗朗地开口道:“韩王曾经助我段国驱过狄人,夺回苏城。对此,本王心存感激。然而,韩王却在此后无视段国天下大同之夙愿,相继灭了梁国,将康国变成了韩国的附属之国,对此,本王不得不怀疑,韩王已经有了一统天下之野心。本王不得不考虑,梁跟康之后,下一个被韩国的觊觎的国家,会不会是我段国!”
说到这里,段墨轻轻一笑,“本王虽然没有一统天下的野心,但是保家卫国,却是本王职责所在。所以,本王非但不能推举韩王为当世天子,本王还要在此向韩王宣战!请韩王接受我段国的战书!”
段墨话音一落,祭天台上便私语声不绝。
他这番话,显然挑起了众诸侯的担心的事。
嗡嗡的私语声中,韩非嗤地一声冷笑,“原来,趁本王前来参加天子推举大会时,与越国行阴诡之事,对我韩国突袭的段国,只是为了自保么?”
祭天台上再次一静。
他们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出。
韩非狂妄一笑,继续说道:“难道一面以推举天子大会为由,将本王诱骗至此,一面与段国串通,突袭我韩国的越王,不是因为有了吞并天下的野心,才这么处心积虑地想要灭掉在众诸侯国中尚算强盛的韩国么?”
韩非的话声一落,众诸侯已经群情激愤了。
毕竟,段墨对韩非一统天下的野心,还是揣测居多。而段与越联合攻韩,却正在进行之中的事。
而且这天子推举大会,本来就是由越王发起的,由此可见,真正有野心的人应该是越王才对。
一时间,众诸侯的立场便开始发自内心地全部倒向韩国。
在一声高过一声的责难声中,韩非的神色如故,笑容如初。
大手一挥,将众人的喧闹声压下之后,他郎声道:“不管如何,段王今日可以当着天下众诸侯的面向本王下战书,此举,不愧为世间真丈夫。你这战书,本王受了!本王在此宣布,此事只是段跟韩国之间的积怨,不劳天下诸侯代为出面,就由我们两国自己解决好了!”
祭天台上嗖然一静。
在众人的盯视中,韩非冲段墨狂妄一笑,“你走吧!回去段国后,你尽可以倾尽一国之力,便让我们明刀明枪地一决高下好了!”
段墨神色一动,看向韩非的眸子阴狠浓烈。他掀了掀嘴角,高声说道:“韩非,今日你放我走,来日我必然会让你后悔的!”
说完,他大笑着扬长而去。
在众人惊诧中,韩非深眸微转,缓缓迎向越王,冷冷说道:“在越王问难之前,本王要请越公主先出来说上两句,以解诸位的疑惑。”
随着韩非的话音一落,一直蜷伏在他身后的越公主便忍不住身子一颤。
最终,她还是咬着唇,缓缓站了起来,走向众人面前。
众人渐渐转为安静,目光直直地射向越公主。
在众人的逼视中,越公主一咬牙决然道:“越王曾以妾身为筹,并向吴王许诺,以助其攻鲁为代价,让吴国与之结盟。”
祭天台上私语声再次响起,其中最为激动的要算是鲁王了。
在滔滔而来的私语声中,众诸侯看向越王的目光更为不屑,看向吴王的目光也多了份深思。
吴王的头上,不自禁冒出一层薄汗。
他心中不无侥幸地想道:幸好自己悬崖勒马,否则今日绝对难逃众诸侯的声讨了。
有只越王,在众人的责难声中,突然暴起,冲越公主怒喝道:“你这个没脸没皮的忤逆子,居然为了一个男人,如此抵毁老父,你……你……”
被越王这么一喝,反倒激起了越公主的万丈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