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熟悉的山间民谣,哪怕只听个依稀,也可以让同样置身战场,心怀家乡的韩军兵士很容易便分辨得出,对方唱的是什么。睍莼璩晓
不用多久,段军这种异常的举动便吸引了所有韩军的注意。
韩营主帐,军地大夫为韩非诊脉完毕,郑重其事地跪下恳请道:“皇上,你旧创未愈,如今又身中奇毒,臣恳请皇上速速回宫,切勿再滞留在此,以免延误医治。”
一旁的甲听了大夫的话,不由得面上一滞,忍不住飞快地打量了他一眼。
韩非的面色有些灰败,嘴唇有些发白,但是他的双目倒是精神奕奕的,仍然锐利,丝毫不见萎靡辂。
“本王身中断肠丸的毒,难道回到宫中便不会死了?!”
韩非拢了拢袖,缓缓在榻上坐下,摆摆手道:“生死有命。既然天意注定本王难逃此劫,本王坦然受之便是。只是,本王从来便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嵩城不破,此仇不报,妇人不归,本王势必不会归朝。”
一气说了这么多,韩非面上已显疲惫纡。
他无力地闭上双目,摆摆手道:“现在诸事已安排妥当,本王心意已决,你等休要再行劝阻了。去罢!”
那军地大夫还待劝说,甲自知再劝无益,便悄悄向他丢了个眼色。
那军地大夫一叹,只好起身。
甲上前相送,一挑营帐,大夫再次一揖而去。
夜风中,段军的歌声隐约传来。
韩非双目嗖然一张,沉声问道:“何人深夜尚在唱歌?”
甲凝神听了一会,回身禀道:“歌声应是嵩的守城段军处传来的。”
“守城段军!”
韩非略一沉吟,随即令道:“传哨兵前来。”
几乎是他令声一出,恰逢哨兵正好来报。韩非精神一振,立时将身体绷得笔直。
身姿巍然的他,带着几分急切,沉沉令道:“说!”
“嵩城,戌时有妇人在城上高歌,少息之后,城上段军方随之而歌。已有半个时辰之久。”
“什么样的妇人?可知她所唱何曲?”
那哨兵话音一落,韩非再次急切地问道。
哨兵几乎立刻便回道:“我等不敢靠段军太近,故而看不清城上妇人的模样,不过她所唱之曲倒是人人俱会的秋歌。”
“秋歌!”
韩非拧眉,面上俱是不解。
摆了摆手,他高声令道:“再去打探!”
哨兵一诺而退。
韩非深思了片刻,嗖然起身道:“你陪朕前去,朕要亲自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妇人!”
甲嘴唇微动,随即却沉默地随在韩非身后出了营帐。
夜色中,韩非怔怔地望着城上那抺纤细的身影,渐渐地,眸中有了湿意。
无论是身形,还是那湮没在段军宏亮的声音下显得有些无力的声音,他都识得出来,城上高歌的,是他的妇人!
相思已然如骨!
所以,即便这么远远地望着她,听着她似有若无的声音传来,韩非的心中眼里填得满满的,都是那个已然被他爱入骨血的妇人!
痴望了半晌,韩非突然想到:自己这个妇人极其聪慧,又有旷世之才,如若不是想传递某些信息给自己,她必然不会有这么异常的举动。
可是,如果卫芊想要告诉自己一些事,那么她会告诉自己什么呢?
让自己知道她一切无恙,算得上是一桩。除此之外呢?
韩非静静地伫立在夜风中,细细地用心体会起来。
他的身后,十二死士浑然如同溶入了夜色之中。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雁南归。
邑中有粮万千石,落入庶民有几椿。
世事无常寻常事,今朝有粮喜上眉。
晨钟前往收栗粮,暮鼓已经担粮归。
…………
当这首人人耳熟能详,欢庆丰收的秋歌在夜空中盘桓了无数遍之后,用心聆听的韩非目中嗖然一亮!
他眸色深黝地望向城墙上的卫芊,久久久久,方毅然转身,低声令道:“回营。”
夜空下,十二铁骑拥着他急速而归。
韩非懂了!
他终于明白,卫芊要传递给他的是什么样的信息。
现在正是秋收之时,段人的粮田全在邑中。既然嵩城被困,城中的庶民尚能体会到秋收的喜欢,这说明了什么?
卫芊的心意,韩非全都懂了!
那就是嵩城必然还有通往邑中的秘道!所以,城中的百姓才可以在韩军的眼皮子底下将粮悄悄收了,才可以体会到秋收的喜悦!
韩非心跳狂乱,一回营中,便连夜下令,让兵士悄然察看段人在邑中的粮田,是否有收割过迹象。
这一夜,韩军主帐中火光明亮。
到了夜中的时候,韩非派出的兵士已经陆续来报,他们果然发现,邑中的粟粮有被人收割过的迹象。
韩非大喜,再次下令让兵士暗中严密监视前来邑中收粮的庶民。并一再申明,如有发现,只可暗中留意他们从何处出入,万万不可惊动前来收粮的百姓。
兵士领命而去,韩非心中仍然激动难平。
不是因为嵩城可破,而是,他终于可以与卫芊重逢了!
韩非虽然对生充满眷恋,然而久经沙场的他对死却并不畏惧。在他看来,既然死已是无可避免,若是黄泉路上有心爱的妇人同行,那也不失为一种圆满。
如果自己在临死之前,可以替韩国灭掉段国这个心腹之患,又能与卫芊尽释前嫌,生命于他来说,就算残缺,也已无憾了。
一室清静中,妇人的音容笑貌再次浮现在韩非的眼前。
唇角勾起,他终是轻轻一笑:“我的妇人,是如此聪慧玲珑之人。段墨,你留下她终究是失算了!”
室中余音袅袅,韩非语气中的得意,显而易见!
卫芊在城上高歌的事,在嵩城之中亦掀起了悍然大波。只是,等到段墨闻讯而去时,卫芊已经回到了行宫之中。
城墙上,段墨怔怔地看着不远处韩军的阵营,眼睛微微眯起,心里想道:或许卫芊已经下定决心要服食雪山乌头了,因此以这种方法向韩非告别的罢!
重重的握了握拳,强自将心头那抺苦涩压下心底。
段墨便用那压抑着痛苦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你、我之间是从何时起,开始以如此残忍的方式面对彼此的?卫芊,我已想不起来。这一切都像是宿命安排好的,我每走一步,都心不由己。”“明明我想要给你当世最为美好的一切,然而,现实却逼着我,一点一点地,扼杀着我们之间曾经有过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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