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
如今证明既然这只是他的错觉所至,以韩非的性格,他必将不允许这种事情一再困扰自己。
同时他又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他欣赏妇人的才能,战时他也需要这样一个可以从旁协助自己的助手。尽管妇人身份可疑,但是在韩非看来,战后他有的是时间去弄清楚这其中的原由。
心里有了这项认知,韩非立时将卫芊的位置在心中悄然调整好距离。
洗涤完毕,两人沉默地回到营帐,侍从已经备上饭食。
匆匆用毕,韩非迅速进入状态,开始审阅文书,查看军令。
卫芊如从前一般,随侍在侧,替他将批阅过的文书跟军令重新整理,并按轻重缓急迅速交待门外的侍从去办。
不知不觉,俩人俱忙至深夜。
待到韩非将储事处理完毕,卫芊则熟练地替他铺好床榻,替他脱袍更衣。
当她理所当然地做着这一切时,那种该死的,熟捻的感觉又不期而至。
韩非木然地躺在床榻上,他静静地望着卫芊在房中忙碌的背影,怔怔地出神。
利落地安置好韩非,卫芊将他床榻前的牛油灯拔小。又将他的衣袍仔细挂好,随着她将床幔拉起,她妙曼的身影倒影在床幔上,隐隐绰绰,却又清清楚楚。
尔后,她的身影一转,消失在用以隔断床榻跟案几的帷幄之间。
一阵窸窣声起,外间的灯光逐渐转暗,随即营帐内恢复了一室的清静。
韩非直愣愣地望着幔帐,睡意全无。
他不记得自己失忆之前是怎么样一种状态。自醒来后,他变得冷硬强势。因为,若非如此,他那些潜伏在暗处的敌人便会知道他已前事不记。那么,他便必将会让自己陷入险境之中。
正因为他的强势冷酷,所以,朝中除他可以相信的少数几个近臣,其余之人并未察觉到他已前事不记,也没有人敢挑战他的刚愎自用。
当韩非本能地,凭着他的睿智跟手段,重新将自己的王国打造得牢不可破时,他才毅然决然地按着自己从前的设定,继续着他的霸国梦想。
他用了一点时间,才让自己重新从陌生走向熟悉。可是,这个妇人,还是从他前事不记以来,第一个可以轻易便让他感到如此熟捻的人。
与她甫一接近,他便自然而然地被她所吸引。尤其在妇人如同理所当然地为他忙碌着的时候,他甚至有种奇异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好像他跟她已经熟悉多年,就好像,彼此是对方生命中重要的另一半似的……
自清醒以来,韩非第一次失眠,居然不是眼前这场如火如荼的战争,也不是数千里之外的朝堂之事,而是为了一帘之隔的那个新寡之人。
重重地摇了摇头,韩非努力闭上眼眸,强迫自己入睡。
迷迷糊糊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眼前迷雾重重。
妇人泪流得汹涌,但是目中却甚是欢喜。
“你要好好地活着!哪怕是为了我,你亦要好好地活着!”
“夫主无须太急,生不相随死相随,奈何桥边,有我等你!”
恼怒、无奈、痛苦、不舍种种熟悉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似要将韩非撕裂。
“奈何桥边,有我等你!等你——”
随着那声音逐渐远去,妇人模糊的脸,一点一点地隐入黑暗之中,最终又将不见。
韩非又被那种又急又怕又慌的情绪所控制,他的喉中开始咯咯作响,额前青筋突起,他的身体不断地抽搐着,挣扎着……
“不要——”
随着一声暴喝,韩非嗖然伸手一抓。
他抓住她了!
他竟然抓住她了!!
韩非在前所未有的狂喜中惊醒。他嗖然睁开双眼,翻身而起。
“皇上!皇上你怎么了,皇上!”
昏暗的灯光下,妇人一脸焦虑地坐在床榻前,语气紧张。
与梦中的妇人完全相似的声音,握在手中真实的触感,让韩非一时间,恍若魔障了一般。
“皇上可梦魇了?”
卫芊的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韩非定了定神,他用了点时间才分辨清现实与梦境的差别。
这种梦,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
自从他进入军营,与将士们同宿同食,日复一日地为了攻打越国做着准备时,那种原本如影相随的梦魇,便神奇地消失了。
直至今天,在这战火纷飞的战地前沿,他居然又开始诡异地做着那个总是相同的梦境。
总是让他醒着也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总是让他即便醒着,可是心却依然会持续痛着的梦魇……
可是今天,他的心虽然惶然不安,却显然没有往日那种似烙在心底的痛疼。
怔怔地望向握在手中的纤纤素手,它是如此真实地提醒自己,就在刚才,他真的已经握住她了。
那一句接一句不无担忧的声音,让他震聋发聩,直闯入他的灵魂深处,与梦境中人完全同出一辙。
嗖然抬头望向眼前的妇人,韩非抱头痛苦地重重闭目。
梦里的面孔总是模糊,他便是用尽全身气力,终是难以识清……
望着不无痛苦的韩非,卫芊若有所思:难道这就是甲所说的梦魇缠身!
心中隐隐一痛。卫芊起身替他倒了一碗清水,再次行至床榻前,柔声道:“天色将明,明日的战事甚为关键,皇上喝点水还是好好再休息一会罢。”
韩非重重抺了把脸,迟疑着接过卫芊手中的陶碗,仰头一饮而尽,复又倒头睡下。
放下陶碗,卫芊并没有急于离开。
她悄然来到床榻前,抬手轻轻抚向韩非的额角。
“你要干什么?!”
韩非猝然睁开双眸,语气严厉。
卫芊柔柔一叹,“皇上被梦魇所困,如不能好好休息,将伤神伤身,千略通一些推拿之道,或许对皇上有所助益。皇上何不容我一试?”
在韩非的沉默中,卫芊自顾伸手自他额前拂过,强迫他闭上双目,或轻或重地替他按压起来。
韩非向来不喜妇人接近,他以为自己的身体会排斥,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他的身体与他的心更快接受妇人这种抚摸。
从前,梦魇之后总是整夜整夜无眠的韩非,在妇人熟捻而又让人极其放松的按压下,不过少顷,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卫芊灵巧的手指,游走在这不无熟悉的面部轮廓上的同时,她的心,亦酸酸地泛起了层层漪涟。
渐渐地,她的目中有了湿意。
她曾在毕僳处得知过服用雪山乌头后的后遗症状,她深知前事不记是怎么样的一种状态。
这个傻瓜,这个执念如此之深的傻瓜,这个将自己爱入骨血的傻瓜,如果不是他爱惨了自己,他又何至于受这梦魇之苦。
这个傻瓜呀……
这又是何苦!
她曾无比庆幸他已经前事不记。因为那样的话,她可以毫不迟疑地再次离开。
可是,韩非他真的可以做到完全的不记吗?
他真的可以将自己的存在,变成一片空白吗?
这一刻,卫芊竟然不再对毕僳的话那般坚定了!
注:昨天的,补回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