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那个痛失爱子的事故家庭表达了唏嘘之感。两人边走边说,不大会工夫就来到了镇上。
放眼望去,镇上早已是人山人海。临近年关,村里的集早已经没有货郎中赶了,大家都把要卖掉的货物集中到了镇上,于是四里八乡的乡亲们就全都携儿带女,赶着牲口鸡鸭鹅之类的需要换钱的东西都凑了过来。偌大一个集市上到处都是羊马的叫声,听上去就很原生态。
姥姥带着小红杏一直从镇东边挤到了镇西边,从卖山羊绵羊的走到卖书卖年画卖对联的摊子,又拉着眼馋到流口水的小红杏从卖烧饼卖果子的地方走到卖猪肉卖花布的摊前。
姥姥的篮子迅速地满了起来。
叶红杏跟着姥姥往回赶的时候,姥姥的篮子里已经装的满满的了。姥姥说猪肉就先不买了,拿不了,等到村里的屠户家里杀猪的时候再说。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二了,姥姥随口说明天就是灶王爷升天的日子。叶红杏不明白,升天不就是死吗?怎么灶王爷难道每年都要“死”上一次?
姥姥哈哈大笑,从篮子里拿出新买的糖瓜粘塞到小红杏嘴里:“灶王爷升天可不是死,是要祭灶火神,也叫灶神。传说啊,灶神每年的腊月二十十就要上天上去说话。说些什么呢?就说说今年家里发生了哪些事情,家长又干了些什么事。咱们呢,就要灶王爷升天之前多给他些糖瓜粘吃,甜住他的嘴,让他专门帮咱们说好话,这样呀,咱们来年就能风调雨顺,灶火旺,有吃的了。”姥姥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平望着远处的,可远处只有白茫茫的一片被雪覆盖着的麦苗,难道姥姥是想到了来年的丰收?
回了家,已经是下午,姥爷把院子扫的干干净净,桂芬也已经早早的把晚饭做好了。接过姥姥手里的篮子,姥爷嗔怪似的埋怨:“又买这么多没用的干什么?嫌钱太多了吗?”姥爷过日子总是这么精打细算,没什么大用的东西坚决不会多买。
“都像你这样日子能过好吗?多买点糖瓜粘怎么了?咱们牙口不好难道小杏儿还吃不了吗?”姥姥不甘示弱地反击,而姥爷则像平时和姥姥吵架那样,很快就躲到一边沉默着去了。
桂芬笑弯了腰,和姥姥一起把碗筷摆好,又给姥爷把酒瓶子拿来,姥爷这才黑着脸闷了口气,跟着眉头一舒,整个人似乎也高兴了几分。
吃过晚饭,姥姥冲姥爷挤了挤眼,转过来看着小红杏:“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稀稀拉拉过几天,腊八粥,过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儿粘。”
“不是送灶王爷上天吗?”叶红杏打断姥姥的歌谣。
姥爷一怔,指着呆若木鸡的姥姥哈哈大笑:“看看,还是咱们杏儿聪明,知道二十三要送灶王爷上天。”
“好啦好啦,咱们到灶膛那里去吧。”桂芬笑着架过姥姥的胳膊,欢欢喜喜的端着一盘子糖瓜粘往厨房那边走去。
送灶王爷上天的过程很简单,无非就是把贴在风箱上的灶王爷的画像揭下来,再用火点着了烧成灰就成了。姥姥姥爷和桂芬都跪在地上,小红杏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老老实实的跪好,然后一家之主的姥爷亲自下手点着了灶王爷的画像。
火烧了起来,温温热热的光照亮了厨房的地面,叶红杏看着光线透过大人的影子,那昏昏黄黄又金亮亮的光似乎也在预兆着来年的好收成似的。
为了表现出灶王爷是上天而非落地,姥爷还特意把烧的正旺的灶王爷的画像提起来往空中一扔,热气烘托着越烧越少越烧越轻的画像竟慢慢的飞高了几分,打着转儿,跳跃着火苗,直到完全烧成了灰烬,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落了地。
送走了灶王爷,姥爷和姥姥相互搀扶着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相视一笑,彼此的脸上都写满了对往事的回忆以及岁月留下来的沧桑。
叶红杏可以想像姥姥和姥爷在过去的几十年里的情景,每年的这一天,他们两人,不,或许还有桂芬。一家三口就这么对来年充满了希望和寄托的将一张画的很粗糙价钱也很低的画像点成飞灰。年年如此,直至此生终了。
叶红杏想着想着,不由的痴了。
平平凡凡的爱情才是真实的,就算是拥有一座金山银山,可若没有心爱的人,那岂不是活的很是凄惨?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