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丹药。
而丹毒积聚在体内很是顽固,要花很大的力气去化解,在座的人多多少少都有排除丹毒的经历。可以说,排除丹毒花费的力气完全可以用来提高用丹药提升的那部分实力。
不过,丹药胜在快捷,丹毒虽然顽固,但不到一定程度不会发作,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去慢慢化解。
可是,服用过丹药,就意味着身体其实已经受到丹毒的污染了。
万可年轻的时候作为乾坤卫公子,高品质的丹药自然也不会少,直到有次练剑时吐血数升,而且都是漆黑的污血,吓坏了楚怀、卫震等,之后才知道丹毒之害,自此之后便不再服用丹药,全靠自身修炼。上官涟蕊比万可好得多,她第一次见到那种小药丸就觉得其中有种她不喜欢的感觉,便没有服用,而且还拉着自己的“大徒弟”不让他吃一颗,后来自己有所研究,只觉得庆幸,没有让自己灵体受污染。
卫霜只是说了“丹毒”二字,不做任何解释,因为任何解释在资深修炼者的亲身经历面前,都会显得十分苍白。
虽然这是谁都熟知的一点,但正是因为熟知,所以才会忽略。
卫霜此处的高明就在于,他将这人人熟知但会极易忽略的关键点了出来。
“那法器呢?这可没有什么妨害。”老者严肃地表情软化了。
“以己身御法器,若无御器之力,如羸弱抡大斧,终为器所伤。”卫霜背诵着自己文章里的内容,“法器要与实力相匹配,弱于自身则如持木刀木剑上战场,武功再强也是受到束缚,而所法器强于自身,则无法发挥其真正力量,只是让法宝蒙尘罢了,即使强行发挥出了,也是抵挡不了法器反噬的。”
“内息之强,飞花摘叶皆是利器。为何弱于自身的法器会成束缚?难道不能化平庸为精良?”老者追问。
“夫子,我所言强弱,不仅是法器威力,还是法器的承受力。”卫霜呼出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说这么多话还是很累的,“一旦灵气超过法器承受的范围,法器直接报废,这不就是束缚了?确实会有将低阶法器化腐朽为神奇的例子,但这样一来,那件法器就不再是低阶了。兵气则不然,对于武修而言,武器只是一个发出兵气的媒介,并不是将兵气注入其中。”
老者听完,沉默不语,闭眼抚摸着胡须,良久吐出浊气,说:“孩子,难为你了。”
“夫子之问,在下受益匪浅。”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我倒觉得未必!”万可插入说道,仿佛根本不认识卫霜,只当他是个夸夸其谈的狂生。
卫霜精神一振,最后只剩下万可和自家师父了,究竟如何让他们满意呢?
万可接着说:“我看小子是看不起武修。”
卫霜作揖问道:“何以见得?”
“'灵修修炼,求诸己而不求诸物,纳天地之清气,汇于肺腑,成自身之灵气,于兵气修行,易也。'是汝所言乎?”万可语气咄咄逼人。
“是。”卫霜冷静地回答道。
“此非瞧不起武修?岂不是说灵气修行比兵气便捷,灵修实力比武修强?”万可完全不像平时那种平和中正,倒有点像个偏执狂。
“夫子说笑了。”卫霜以柔对刚,谦卑地回答,“夫子仅看到修炼速度,却忘了修炼之实。武修之长在体,灵修之长在气。然而,实力之强弱在用。各有所长乃各处皆有之理,此非强弱之别。夫子不妨关注一下,修炼速度上,于筑基、结丹、金丹之时,灵修快于武修,然金丹至元婴,是否能破丹结婴,武修却明显比灵修容易。此间缘由……”
卫霜故意拖长,吊着万可。
“快快言讲!”万可逼人的气势在这声催促中少了很多。
“灵修之便在于能从自然直接吸收灵气为自己所用,而武修在内息提升的同时还要关注武技、身体等因素,一个专心只攻内息,一个却要分心,自然灵气修行快于兵气了。而到了破丹结婴时,所需的不仅仅是内息,身体更为重要,否则是受不了期间的压力的。”
万可不禁点头,想到自己破丹结婴之时,那种痛苦不亚于千刀万剐的凌迟之刑。万可虽然修习乾坤剑法,重在速度,但毕竟也是武修,身体比一般灵修也要好上百倍,可依然承受如此痛苦,那如果是没有在意身体修炼的灵修呢?
每每想到此处,不由觉得自己选择武修真是幸运。
“不过,万物都有其公平之理。同等水平,武修还是略强于灵修。因为武修对兵气的作用比灵修对灵气快捷得多,灵修需要念咒,而武修在对战灵修之时,最忌讳的就是让对方完整念咒。到了元婴之后,两者几乎是齐头并进,那时灵修基本都会直接释放法术,不再需要念咒了,而且装备等外物也差不多,二者的差距也就停留在了经验上。
“说来也不怕夫子笑话,晚辈若是有贬低武修之心,那可太对不起师父了。晚辈乃灵修,在炼体期时,师父所教法术只有一个,那时看来都是可有可无的,反而让晚辈修习武技,竟在两个月不到便突破炼体期,此时教了晚辈许多法术,任然要求别把武技落下,哪怕只是作强身健体。”
万可此时露出了笑容,笑容中带着一丝狡猾,似乎在说“好小子,可算有理由给你开后门了”。
最后只剩下上官涟蕊了。
卫霜并没有因此放松,反而正是因为那是自己师父,所以才更加紧张。
“说得不错。”上官涟蕊绣口轻动,声音宛如风铃般清脆悦耳。
卫霜作揖之后又俯身下拜:“夫子谬赞,晚生狂妄之言,不值一提。”
“你说了这么多,如此详细,将此全部写入文章,岂不如虎添翼?”上官涟蕊淡淡问道,语气平淡,仿佛毫不在乎,可偏偏让卫霜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如攻敌之力,三分攻敌,七分守御。”卫霜语气还是像之前那样恭敬,可另外四人很明显听出,这个在刚才还对答如流的少年,此刻竟然很是紧张,明明上官涟蕊所问的比他们挑刺要和缓得多。
“所利者,御所羸处。攻敌所利虽险,然若能破之,则如山崩。为文亦如是,吾所写入细微,面面俱到,则此时所问及便无从回答。细致入微则周身破绽!”
卫霜的话很简单,越是锋利的利刃,越是容易豁口,而他如果那时写得越是详细,一旦被问及,反而越难回答,因为那超出了自己的所有预料。
“行吧,若问你那文章,想必你也早已有了答案。不如,问些别的,我只问一个问题。”上官涟蕊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你究竟,为何修炼?”
那四人愣住了,本以为上官涟蕊会问个难题,比如修炼技巧、法术运用等对于练气期灵修来说还没有接触到的事,又或者是自身修炼计划等未来道路的问题,来考验其眼光是否长远。
可修炼的原因这种问题,那不是白送的吗?
为什么修炼?还不是为了追求实力的巅峰,为了那超出众人的地位,亦或是想探索那个超越化神期的传说。
这些原因,难道不是明摆着吗?
然而,可别忘了,卫霜可是文试第一场的魁首。既然是魁首,追求又如何能与一般人一样?而且,既然是问魁首,所希望得到的回答又怎会跟一般人一样?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万可,看上官涟蕊的眼神多了许多敬佩。万可虽然知道她是卫霜的师父,但并不认为会因此放水,反而会更加苛刻。
见上官涟蕊这么问,万可明白,这相当于是问卫霜“你想在我这学到什么”或者是“你凭什么志向让我倾囊相授”。
这不仅是对卫霜的文试,还是师父对徒弟的考验。万可相信,若是卫霜回答不好,上官涟蕊虽表面上不说,实际上不会再对他有很高的期许,甚至不会再非常在乎卫霜的修行了。
当卫霜听到上官涟蕊的问题时,已经想到了万可所想,不禁有些失落,明明叫了这么段时间的“师父”了,却有可能就此结束,真叫人难以接受。
他甚至有几回骗自己,师父不会如此,可每次自己反驳得都很无力,连自己都不信。
他究竟为何修炼?为何原本与万暮白在一起时没有考虑,反而一见到上官涟蕊就升起了这个念头?究竟是为什么?
他,需要好好想想……
霎时间,喊声、哭泣、震雷、血肉出现钻进卫霜的脑海。
“公子勿念……”
“你别死——别死——”
“我,要你的命!”
右手穿过了血肉,一瞬间,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卫霜一脸,甚至有不少溅入了口中,又咸又腥,令人作呕。手里那种混杂着骨骼隔应的滑腻感,仿佛能感觉到血液顺着手臂淌下,进去了臂弯,灌进了身躯。
刺鼻的血腥味让他心跳急剧加快,卫霜手中似乎抓着一团跳动的肉,后来才感受到,那个是心脏,还在挣扎着跳动,封闭的空间被打开,又被心脏的跳动关闭,发出了“卟嗞卟嗞”的声音,右手停留的血洞边缘不断吐出血沫。
那个人惊恐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就像是看一个厉鬼。
卫霜的手在颤抖,此刻他切实感受到了抓住别人生命是什么感觉,而且,哪怕他放手,这人当胸被穿过,已经活不了了。
“你这个……杀人犯……”那人喃喃道,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围观的人对着他指指点点,他们并非没见过死人,只是没见过这样死的人。
残忍、嗜血、暴怒、冷酷……诸些词语如洪水般灌进了耳朵,他的心神在眼前的惨状和这些词语的刺激下已经乱成一团了。
他,真的是个嗜血的人吗?
“啊——”卫霜喊叫着,泪水奔涌而出,闪电从丹田直冲手臂,“轰”,整个世界都在震颤一般,眼前的人全身腾起火来,一瞬间就被烧成了焦尸。
卫霜拔出了被焦黑色硬块包裹的手,哭着向着丛林冲去,不敢看别人的表情,害怕看到那一副副或憎恶或害怕的表情,总之,他已经无法在这里待下去了。
厉鬼是没有容身之所的。
从那以后,卫霜感受到了无尽的悲伤,杀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吗?
他也没想到,雷电穿过人体炸开的那声巨响,成了震雷镯案的转折点。
卫霜一个人在野外流浪,只有野果充饥,每次在河边看着水中的倒影,省视自己的内心,那个景象就会出现在脑海,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手上沾满了血,一边洗一边哭,却怎么也洗不掉,那股咸腥的味道停在喉间挥之不去,让他不知吐了多少次。
好几次都想去官府自首,可他还是没有勇气。
也许,他的内心真的是个嗜血的人,不然也不会失控做出这种事情。
那天之后,卫霜失去了很多东西。
卫家全数溃逃,死走逃亡各有天命,他认识的那些人已经不再认他。
鲜血浸透了他的双手,入侵了他的喉咙,让他失去了他那个年纪应该有的纯真之心。
而且,卫霜也失去了他第一个想要保护的人。
哪怕遇到了万暮白,卫霜也没有跟他说起过这件事,万暮白只当他想起流浪的日子才哭。
万暮白出任务时也难免会伤人性命,但他还是尽量活捉,哪怕是要杀,也一定是干脆利落,绝不是像他那样,让人死不瞑目。
卫霜害怕告诉万暮白之后他也会露出那些人一样的眼神,然后抛弃他,那么他就真的无处可去,无地可容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他?”心里的声音问。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卫霜无力地辩解。
“如果他没有欺负你,你还会动手吗?”
“不会。”
“但你还是动手了。”
“可我只是不想被欺负!”
“是啊,那么……怎么做到呢?你究竟……为什么修炼呢?”
“为那无上的力量!”卫霜双手颤抖,坚定地说,对上了上官涟蕊的眼睛。
“呵,不过如此。”上官涟蕊语气充满了轻蔑,她自然看出了卫霜内心的挣扎,可是这个回答还是这么平庸,与碌碌之辈没什么两样。
“吾生于富贵,长于泥沼,受众人之所弃,所求不过一餐一饭,一饮一食,能得栖身之所以是万幸,然天不遂人愿,终流落四方,受尽欺辱,幸得挚友庇护才苟且偷生。许是多年安逸忘却了苦难,竟以为此间安乐,不思进取。直到遇吾恩师,才忆起那心中潜藏。吾修习功法,不为功名利禄,只愿能不再被欺负,能报挚友守护之恩。可并非易事,终究要无上之力。”
当卫霜遇到上官涟蕊时,她一下子就看出了震雷镯上的血气,看出了他内心最害怕的阴影,让他想起了那时看着珍视人事物在怀中消逝的无能为力。杀死了那个到现在都不知姓甚名谁的人,卫霜明白,只要他还不够强大,就根本无法避免地会受人欺辱,也无法保护珍视之人。
他所求的,不过是不再受人欺负而已。
“你可知,说的话是有多么幼稚?”上官涟蕊冷言反问,“你也不用反驳,我的问题问好了。你的第二场文试结束,可以出去了。”
听上官涟蕊这么说,万可心里咯噔一下,想再帮卫霜辩解什么,可上官涟蕊直接堵死了所有的路,让人无法再说。
“算了,考官的分数基本独立,互不影响,哪怕以后她不再管你,你在荆楚书院也不会很难过。她若不管,我管了!”万可暗暗发誓。
那个站在一边的中年人把他又领了出去,刚转过身,卫霜便问:“夫子,这第二场,真的只有五位考官吗?”
老者回答:“是的。”
卫霜起身行礼告辞:“是我想多了。”
卫霜深深地看了中年人一眼,跟着离开了。
“他怎么看出来的?”青年人惊讶地问。
“不知道。可能……自有妙计?”范文举说。
“这孩子我倒挺喜欢的,才思敏捷,见识过人,很好啊!”老者卸下了严肃的表情,夸赞着。
“的确,虽是灵修,但在武道的认识可以说不比高手差。”万可边说边瞥了上官涟蕊一眼,有些责备的意味。
“我还挺想跟他结交的。”范文举说。
此时,中年人回到了房间里,三人起身行礼,万可起身拱手,上官涟蕊不动,只是微微颔首。
“院长。”三人称道。
“诸位心里有数了吧?”院长问道。终于到了打分的时候。
“五分。”青年人率先说,很是激动。
接着,范文举和那位老者也说了“五分”。
万可又坚定地说:“五分。”
上官涟蕊没有动静,闭着双眼,似在沉思。不过,刚才的情况大家都看在眼里,上官涟蕊似乎很不满意的样子。
“这孩子,博闻而不骄,谦卑而不屈,志小而有傲骨,我很是看好啊,以后必成大器。”院长抚着胡须,“上官姑娘若是不喜欢,我可还有五分的加分,我可帮他加上了?”
原来五位考官之外,还有院长这个影子考官,手上也有五分,不过一般不用。本来院长准备用来帮那些很可惜正好没过线的考生,救一救而已,可谁知一上来这个不怎么起眼少年就得到了他的青眼。
他扮作一个喊考生的仆人,可他出现时发现惊扰到他却会向他赔礼道歉,也许正是这个小细节,让他记住了他。
“不用了。”上官涟蕊睁开眼睛,“谁说我不喜欢了?”
“诶,姑娘不是说……”青年人脱口而出,一想到上官涟蕊在荆楚的身份,又闭口不言。
“我说什么了?说他幼稚?哈哈哈哈!”上官涟蕊大笑着,“正是如此,他才能一直坚持下去,为自己'幼稚'的目标不断奋斗,哪怕山穷水尽,也能自己劈山开路,渡水造船!”
“所以上官姑娘的意思是?”院长露出了笑容。
“还用问?五分!”
走出批卷室,天光很是刺眼,卫霜深吸一口气,清气荡涤着肺腑,仿佛他进批卷室已经很长时间了,有一辈子那么长。
万暮白和叶挽君就等在人群的外边,卫霜朝他走去,围观的考生自动让出一条路来。闯进的恐怖记忆与万暮白的笑脸在脑海中交替着出现,越是走近,万暮白出现得越多,最终那些血腥的场面消失不见了,卫霜看到万暮白在对他笑,以为是脑中所想,然后发现,万暮白真的在对他笑。
“你让我们好等啊。”万暮白锤了他的肩膀,“还以为你被扣在里面了。”
“你都不知道我考得怎么样,就在这笑,是在嘲笑我吗?”卫霜打趣着。
“没有,我知道,小霜绝不会让我失望的。”
“暮白……”卫霜的笑容完全绽开,露出了八颗牙齿,突然身体弯成了一个直角,“今后,让我来护你,如曾经你护我那般!”
万暮白大笑着,朗声回答:“行!不过你要修为比我高,见识比我广,行得比我选,才能做到!而且,我是不会停下等你的!”
叶挽君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露出调皮的表情。
万暮白随后被打扮朴素的院长喊了进去进行他的考试了。
叶挽君凑到卫霜身边,打趣着问:“你……是不是喜欢万暮白啊?卫——哥——哥——”
“是啊,他待我恩重,我自然很喜欢。”卫霜看着万暮白进去批卷室,满眼温柔。
“哦~”叶挽君拖长着声音,尽是调皮的姿态。
“诶不对,你说的是什么啊!你别跑!过来!给我说清楚!当心点,你的腿还没完全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