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妹妹这是要跟道哥哥恩断义绝吗?”贾似道拉着谢太后的手,泪光闪闪地说道,他既想借此打动谢太后,又确实是说到了伤心处。
“道哥哥何必如此伤感?”谢道清安慰道,继而又黯然说道,“除夕夜,得知焯儿遇刺的消息后,哀家心急如焚,可当哀家赶到慈元殿时,皇上竟当众指责哀家是‘猫哭老鼠假慈悲’,被人冤屈的感觉真是难受,哀家却没有底气为自己辩解,只因哀家曾处心积虑地陷害胡贤妃,甚至在她身怀六甲时还想灭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如今,哀家对焯儿用情已深,哀家常想,若是自己当初害死了焯儿,那该是多大的罪过啊!正是因为深感有愧于胡贤妃,有愧于焯儿,甚至有愧于我们那个未能出生的孩子,哀家才起了回头之意。”
“本相懂了,本相不会再来打搅太后。”贾似道老泪纵横地说道。一个杀人无数的奸贼,此刻竟是这般凄楚可怜的模样。
谢太后哪禁得住一个男人的真情流露,她从背后紧紧抱住他说道:“哀家并非不许你来慈宁殿,哀家只是不想再干预朝政,也希望道哥哥迷途知返。”
“清妹妹觉得本相还有机会回头吗?”贾似道掰开她的手说道,“本相罪孽深重,早就回头无岸。不过,本相不会强求太后,只恳请太后三缄其口,恳请太后切莫站到对立面。”
谢太后怔怔地回道:“哀家答应你便是!”
贾似道用狐裘大衣的长袖拭干眼泪,头也不回地走了,谢太后深知,他这一走就意味着今生最刻骨铭心的爱情将宣告结束。当自己已不能再为其所用,口口声声说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就不会再颇费周折地跑来幽会,她并非单纯的少女,不会天真地认为伟大的爱情胜于一切,不会傻傻地认为贾似道会舍近求远到慈宁殿来寻欢。
贾似道的脸阴云密布,张庄民猜想到一定是发生了难以逆转之事,他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贾似道一言不发地跟在身后,空气似要凝固,让人就快窒息。并不算长的地道像是延伸了好几倍,总不见尽头,走着走着,连一向胆大的张庄民也禁不住汗毛直立。
返回地面后,贾似道的脸色不见有丝毫的好转,还一声不吭地匆匆离去。
屋外北风凛冽,夜空中飘着雨加雪,贾似道倍感凄凉,他裹紧那件狐裘大衣仍不觉得暖,瑟缩着身子小跑着回了屋。关上门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脸上热乎乎的一片,那自然不是冷冷的冰雨,而是伤心的眼泪。
他情不能自已,竟至瘫软在地。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份感情在即将幻灭时自己会难以自拔,他是谁啊?他可是世人眼中杀人如麻的恶魔,他怎么可能为了人老朱黄的太后伤感至此?后乐园里常有年轻风骚的女人满足他的需求,他犯得着吗?
可他的心偏偏就被失恋的痛苦紧紧包围。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谢道清的种种画面,初见时的青涩与腼腆,重逢时的兴奋与悸动,全都历历在目。
“原来本相竟如此深爱着她!”他喃喃自语,“这世间的情与爱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本以为我只是在利用她,全然是逢场作戏,若要一拍两散绝不会留恋,如今看来其实自己早就深陷情网。官场的尔虞我诈不是早就该让本相的心坚硬如铁了吗?我为何在听到她想隐退的意思后却不禁一颤,继而泪眼朦胧?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怎么连我自己都难以做出判断?她说并非不许我去慈宁殿,可这分明就是劝慰之词,而且人家已经明确表示要退出皇城的争斗,还劝本相迷途知返,我若还要纠缠不休又有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