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哼!我还有一笔帐要和你算呢,快带路,我的孙子在哪里?”萧老帅板起脸。萧护忙起来,不敢拍身上土,带着他们走,边走边道:“父亲,谨哥儿小呢,让儿子惯坏了,你看到不如意,可别生气。”
兄弟们见到大哥衣上有土,一一弯身为他拂去。
萧老帅一听到谨哥儿三个字,眉开眼笑,又鼻子里哼一声:“不要你说,我的孙子,我自己知道。”
见儿子笑得眼睛里全是得色,想来这孙子不会错。
萧护走上两步,又赔笑:“父亲,谨哥儿可不是个听话的孩子,这不他陪着我在山里,我舍不得打他。”
萧老帅皱眉头:“我知道我知道,不用你罗嗦。”
过了这个山头,往山谷中下时。萧护一一指点房屋,见碧花丛中,房屋高大,隐草暗树后,也有哨兵。
又有飞碧流泉,穷花异草。只看风水,是个绝好的所在。
五舅老爷又放声吟道:“山路原无雨,空翠湿人衣呀,好地方也。”老帅则点头,手指半山腰道:“你这屋子盖得好,看这山花随意,竟然是一个养老的所在,我也来着了。”
萧护赔笑:“儿子不敢在这里养老。”老帅这才想到自己竟然影射到他,一笑抛下:“我不是说你,说我喜欢这地方,你收拾的不错。”
从见面到现在,才夸了儿子一句。对他身上布衣看看,却干净整洁,老帅提了一年的心更放下来,只催问:“媳妇和孙子在哪里?”
“那里!”林大公子手一指,老帅也看到了。见山谷下野花夹道后,三间大木屋前,一头小老虎!
真的是只小老虎!
老虎旁边站着一个大汉,前面一个肥胖娃娃,穿一身绸衣服,一手拿着个桃花枝子乱舞,一手揪住小老虎顶皮,小嘴儿里念叨着,不知在说什么。
“天啊!”都有一声惊呼。
萧护笑道:“不妨事,那虎是养熟的,谨哥儿常骑它。”正说着,见谨哥儿往老虎身上爬,坐上去,身后张家扶着,拿花枝子抽老虎。
萧老帅的心又提到嗓子眼里,大步快赶地过去。没到屋前,见人声沸腾了。慧娘头一个冲出来,大叫一声:“父亲!”
她一把抱下谨哥儿,谨哥儿正玩得好,乱踢乱打的不依从。可母亲抱着不松手,把自己送到一个陌生人面前,母亲跪下来高举自己,涕泪下来:“父亲,这是您的孙子!”
萧老帅笑逐颜开俯身来看:“谨哥儿?”
谨哥儿对他大眼瞪小眼,瞪得眼珠子多大。你是谁?
“这是祖父,”萧护在旁边道。谨哥儿看看他,再看看父亲,忽然一伸手:“父亲抱抱。”萧护听到就开心,接过儿子在手里,见老帅不悦地沉下脸:“嗯?”
怎么你抱上了。
萧护忙送给父亲:“您抱。”
谨哥儿对把自己送来送去的待遇很不喜欢,手中花枝子一打,对着祖父面上就是一下子。萧护一手抱他,一手就要打他。
还没有打到谨哥儿,自己面上着了一下。萧老帅给了儿子一巴掌,怒目而视:“几时轮到你打他!”
再对孙子笑容满面:“哥儿啊,来来,祖父抱抱。”
被父亲举在手里的谨哥儿,看着这一巴掌到了父亲面上,打得“啪”一声,他小胖腿微张,小鸡鸡露出开裆裤,一泡童子尿,对着老帅衣服激过去。
等老帅看到,衣上已湿了一片。
老帅看看自己衣服,再看看瞪着眼睛的孙子,再看萧护:“这小子是故意的吧?”萧护挨一巴掌,再赔笑:“哪能呢,”心想,只怕是故意的。
慧娘忍笑,忙道:“请父亲五舅父兄弟们进去,平江侯和夫人也请,我为父亲取衣服来。”伸手抱过谨哥儿来,谨哥儿保持原瞪眼姿势不变,在母亲肩头,还转小脖子,和祖父继续大眼瞪小眼。
把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珠子瞪得分外漂亮。
萧老帅怎么能示弱,也对孙子瞪眼睛,再看自己衣上湿的地方。谨哥儿嘿嘿笑了,手摇着花枝子得意洋洋。
小脸儿上,分明是一片得意色。
初次见面,谨哥儿给祖父一泡尿做见面礼儿。
听说老帅到来,都想来见一见。大帅屋子不够大,老帅就站在外面,又看这山谷景色,还是一派怡人。
奶妈们先来见过,老帅让她们不要行礼,见到她们就笑口常开:“没有你们在,哥儿可带不了这样的好。”谨哥儿在旁边分明听到,以为是说自己不好的意思。把小身子猫起来,两只胖手往前伸,张开如虎爪,胖脑袋不怀好意地盯着这祖父胸膛。
小嘴儿里还有“呜呜”地声音。
萧老帅装生气:“你这是做什么!”萧护忍住笑:“他在学老虎。”谨哥儿见父亲说破,嘿嘿一笑,又在母亲身前小胖身子肩头晃动,前后晃动手臂,慧娘忍住笑:“父亲,这是学黑熊,全是张家教他的。”
张家也嘿嘿笑,肩头前后晃动,学出一个熊样子来。老帅好笑:“这倒不错,这孩子虽小,身子倒敏捷,你们养得不错。”谨哥儿听出来这叫好,这才得意了,对父亲伸出手去到他怀里,在父亲面上响亮的亲了一口。
当着父亲在,萧护心花怒放,抱去再对父亲献宝:“您孙子会认字了,先学的字,才学的说话。”萧老帅对儿子这得意劲儿总不是滋味儿,沉下脸道:“我还没有打你呢!你一个人受委屈,是你在京里吃了别人暗亏!怎么我孙子你不送回来,害得我着急!”
萧护就知道父亲在算这笔帐,这话让他嗓音一沉,心里话出来了,黯然道:“回父亲,如果不是十三和哥儿在身边,儿子真是熬不下去。”
老帅也心头一痛,忙道:“我就说说,你不必着急。”谨哥儿又以为他对父亲不好,在父亲怀里胖脑袋再次对着老帅,小胖手往前不住的伸,随时要搔人。
老帅忍俊不禁,对萧护道:“抱你儿子那边去,看这小子,不知道尊重祖父,以后给他苦头吃。”萧护笑嘻嘻,把谨哥儿还给十三,笑道:“看好了,别让他捣蛋。”慧娘也笑,摸着儿子头笑:“那是祖父呀,你怎么也不客气。”谨哥儿咧开小嘴儿,又清晰地道:“祖父打父亲,不好。”
慧娘忙看公公和丈夫都没有听到,才在儿子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小坏蛋,你找打呢。”
老帅一一会人,见到伍家兄弟,对伍思德笑道:“如今你是我的亲戚了,”伍思德赔笑:“不敢。”舅爷见到老帅来,还是跪下来叩头。而十一公主姗然过来,萧老帅倒规规矩矩地要来行礼。让伍思德拦住,十一公主叩了头,反正这里也无人弹劾。
唯一的一个御史平江侯,正和将军们叙旧。
跟随来的官员们,也和老帅一一相见,把大帅夸了一通。接下来蒋公子和谢公子夫妻到,萧老帅满面堆笑,把他们一一夸了一通,见谢少夫人最难为情,她小腹隆起,已经有孕好几个月。
翠姑也有了。
老帅开怀大笑,当众调侃儿子:“你这里倒是人丁兴旺。”
别人倒还罢了,独姚将军见到老帅,离得老远先怔住!再狂奔过来。老帅听到脚步在泥土上声音,也一看,笑逐颜开:“兴献啊,你可是没怎么变。”姚兴献热泪盈眶,抱住萧老帅小腿,脸贴他衣衫上就开始哭。
哭得声音不小。
萧护对父亲悄声道:“儿子着实嫉妒您,将军们全心里只有您。”萧老帅明明得意,却瞪眼睛:“那是你小子没能耐。”萧护笑容满面:“和父亲比,那是当然的没能耐。”
姚将军足哭了一顿饭,才把老帅放开。萧老帅不肯放他走,让他站在身边。这是当年老帅走时,交待过的人:“少帅在,全仗你多扶持。”姚将军也说到做到,一直是萧护的得力助手,从不变心。
接下来老帅念家信。他带来的家人留守走到一个石头上,怀里取出一叠子纸,先念头一个:“张栓,”
张栓走上来,留守道:“你爹妈给你的口信儿,”接下来念:“我们到了江南,老帅对待得好,三间大屋,前面有井,后面有树,让带信给你,就是一句,你小时候偷吃你二婶家的桃子,你还记得不?”
张栓满面通红:“怎么说这一句。”不过道:“这是我爹娘。”他小时候偷吃人家桃子的事,别人也不知道。
又上来一个人,留守看一看,先自己笑起来:“二虎子呀,你表姐嫁人了,你不用再想着了。”二虎子也羞得涨红脸,也笑:“这是我爹娘。”
姚兴献就长了一个心眼,知道老帅为让士兵们相信确定是他们父母家人的话,说的全是隐私。他怕自己家里也带出来什么话,和老帅商议:“我家人的话,我偷偷地听行吗?”萧老帅瞄他一眼:“你的话,我倒是自己听来着。”姚兴献感激,又心痒痒的:“是什么?”
“你儿子让你少喝酒,你女儿让你想她母亲,你妻子说,”老帅皱眉:“我一路上也没想明白你妻子说的话,她说,好大月亮。”
姚兴献的脸“腾”地红了。这是他和罗氏洞房那天说的话,当时揭开盖头见到原来是罗氏,姚将军想到自己追求邹家小姐不遂全落在罗氏眼睛里,难为情半天。丫头从外面关上门,姚将军半天不肯上床去睡,罗氏就在床上对着窗户悠悠道:“从这里看,好大月亮。”
姚兴献就此道:“我也来看看。”
就此圆房。
这的的确确是自己妻子说的话,除了她再没有别人知道。
姚兴献羞惭退开,一个人站旁边喜欢。萧老帅把他面上红色看在眼中,知道这必是夫妻亲昵的话,也会心一笑。
老帅带来的消息,让不少士兵自觉得丢人,又笑逐颜开。八万多人在这里,带来的不仅有京中士兵们的家信,还有一些人是后来老帅或接或让他们来的,当天就没有念完。到中间时,只看前面听话的士兵情况,后面的士兵全越哄:“你只念名字吧,明天再慢慢的把话说给我们听。”
只看那一大叠子纸张,就知道念到明天早上也不会完。
留守就笑,和几个家人分开,大声念名字。
老帅回到屋中,和人说话。将军们官员们知趣,人家父子祖孙一定要亲热亲热,就有些走开去安排饮食,有些在屋外站着。
慧娘这才认认真真的重新来见礼,跪在公公面前羞惭惭:“父亲在上,儿媳时时想着您和母亲。再请公公您多多原谅儿媳才是。”
萧老帅还是看孙子,闻言道:“为什么原谅你?你又不曾做错。”他把十三看看,有以前两个胖,圆滚滚的秀色失去好些,想来孙子胖与母亲胖有关。老帅和萧护一样,就对着十三的胖满面春风:“你是个好孩子,才生下来这样的好孙子。”
慧娘滴下泪水,心里一直想说的话,总算可以对公公说出来,她泣道:“自大帅出京,儿媳就一直自责,又不敢对大帅说。如今回公公,寿昌郡主是想置儿媳于死地,才祸及到大帅。”萧护默然,十三对有些事情还是不太明白。
萧老帅也就知道儿子有些事出于体贴,瞒住了十三娘。见儿子垂头,老帅打起笑容,唤一声:“慧娘,好孩子,过去的事不用再说。你们夫妻患难与共,我和你母亲收到你们消息,都感激你生个好孙子,又陪着你丈夫。快起来,听我告诉你一件事。”
慧娘就起来,侍立一旁,听公公道:“我想伍家你母亲不知怎样,让人去伍家村接她到江南避难,她却不肯来,说要来找你们,我劝住了。那里离边城近,我致信给他们,让他们就便照顾,不让战事过去就是。”
慧娘心中再一回感激,公公什么都想到了,又叩了一个头感谢他。
老帅把儿子的痛苦,和媳妇的为难想上一想,怀里就有一个东西热腾腾起来,只是烙人。他先不提怀里的东西,看着梁源吉在和萧护说话。慧娘出去,看着妯娌们把小孙氏安置得如何。萧家兄弟全在屋里,是老帅夸了又夸,就是媳妇们,也是赞赏备至。
梁源吉大概把京里情况说了一遍,萧护沉思,阁老也有难?他准备晚上和父亲商议过再定。见平江侯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箱子,又是一把钥匙:“这是顾公公千交待万交待给大帅的,逼着我发誓再发誓,就怕我不交给大帅,或弄丢了。总算幸不辱命,这差使我有始有终。”又好奇地怂恿:“是什么,打开来看看。”
十一公主的信,早就给她。
萧护接钥匙在手,想到顾公公说的最重要的东西,那就只有一件了。他本不想开,可见梁源吉瞪着眼睛。想他辛苦一路上送来,瞒着他倒让他小瞧了,就取钥匙开锁。
钥匙根本插不进去。
再看一看,只肉眼看钥匙和锁孔就对不上。
梁源吉呆若木鸡,就差指天发誓:“我就没动过,也不给别人碰!”萧护就更明白,微笑安慰他:“这一定是顾公公弄的鬼儿,他只想让我保管,不想让我打开。”梁源吉才放宽心:“也是。”
由此猜测顾公公的为人性格,见小鬼站一旁,问他:“给你的信里是什么?”小鬼一本正经:“他最爱胡说八道,不用管他。”
信在小鬼袖子里,里面是:“等你回来见不到咱家,记得过继一个儿子给咱家上坟烧香。”小鬼正心里不好受,只装着这信里是胡扯。
当晚大家尽欢,饭后,老帅暗示:“有一间空屋子我和你说话。”因屋子不多,老帅是和五舅老爷睡一处。
少帅见父亲要说的话,还要避开五舅父,就道:“让我想想。”萧老帅道:“马明武和谁住?”萧护道:“和小孟先生。”老帅道:“让孟轩生去别处避上一避,等我们说完话再来。”
就这样,萧老帅又叫上马明武又有两个家人,五个人往屋子里来。
夜已深,十三带着谨哥儿睡下,深谷里,嗅一口是花香,让人由心底舒畅起来。老帅在这舒畅中,却紧锁眉头,又似有心不在蔫,心中像有为难事。
山中月亮又大又明,萧护借月色无意中看到,以为父亲为自己担一个造反名声难过。
屋子为防野兽,建在一处。萧老帅让家人:“外面守着。”只带马明武和萧护到房里,坐在兽油灯下,老帅面色更阴晴不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对马明武道:“你可以把那旧事说给大帅听了。”
萧护正要把这一年多的委屈说给父亲听,告诉他自己还是忠心不二,没有违背祖训,听这话,一愣。
马明武正关门,失手把门重重一推,回身失魂落魄,结巴道:“旧事?”随即一愣,却欢喜起来:“是是,我这一年多也在想这件事,不得老帅的话,不敢说给大帅听。”
再去看门关得紧闭。
萧护愣一愣,有什么事是马明武知道,而自己不知道?
老帅手指椅子:“坐下慢慢说。”大帅和马明武都坐下,马明武回忆一下,开口道:“老帅指的,是我父亲在世办的那件事……”
二十二年前,马明武的父亲老马先生跟随大帅在军中。有一天家里来信,说夫人生了,是个儿子。老帅欣喜若狂,知道马明武的父亲上知天文素晓卦象,把萧护的八字拿去给老马先生批。
老马先生正来道喜,因人人都知道他懂这些,正要讨萧护的八字看。八字一到手,老马先生变了脸色。
当时帐篷幸好无人,老马先生走去对守帐篷的人道:“我和大帅有要紧事说。”沉浸于有儿子的老帅正奇怪,听老马先生压低嗓音道:“请速去信家中,大帅这八字不能对外言说。”
稍有家底子的人家,八字都不会轻易对外人说。八字,是古人巫盅案中最容易作祟用来治人的一个道具,不是成亲换贴子,一般是不说自己八字。
老帅问原因。老马先生深吸一口气,对老帅道:“我不知道该恭喜还是说别的,看小少帅这八字,贵不可言,是天下第一人!”
当时老帅就呆住。
萧家久有军功,历朝历代都受猜忌。本朝皇帝又说过不会再有异姓王爷,又无国公爵位。按公侯伯子男来算,萧家是世袭一等侯,位置已经封顶,无可再贵下去。
小少帅是萧大帅嫡长子,生下来就稳稳是以后的一等侯,再贵,就只有当皇帝了。
老帅让老马先生再算再算,用了罗盘、蓍草、龟壳等,凡能找得到卜卦用的,当场再算,是一模一样。
老帅呆若木鸡!
马上就修书一封,本来想让别人去。当时是夜里,过上一夜老马先生自己来了:“还是我回去,我受老帅恩典多矣,现在泄露天机,不如泄露到底,如果有一天我横死,请老帅照顾我的家人。”
老马先生就自己回去,和萧夫人细谈了一番。这是杀头的事情,老马先生就说大帅时辰应该改一改,以后顺风顺水,自有神助。
萧夫人成亲数年,才有一子,含在嘴里都怕化了,又知道老马先生卜卦,自己丈夫也是说好的,就把儿子八字改了一个钟点儿。
八字本来就至亲们才看看,萧夫人说想必当时慌乱,看多一刻钟也有,她这样说,又给请来的稳婆赏赐重,萧家在江南久有地位,稳婆也只说自己看错。
老马先生还不放心,带时问过,如果稳婆敢多口,是可以杀的。不想那稳婆上了年纪,吃多了酒晚上过桥,自己摔下去。另一个稳婆,又莫明得了中风,话都说不出来,又不会写字,老马先生当时还以为是有人暗害,查了半年直到那那稳婆去世才放下心。
马明武到这里停下来,萧护已惊得魂不如去了哪里?他颤声问父亲:“这是真的吗?”老帅对儿子深深看一眼,道:“老马去世前,给我留下好几封信,他说的必有大乱,帝星重现,又说血流成河,江南无忧。”
萧护脑子里一片空白,有思绪时,又混乱得如塞满乱麻。他在迷迷糊糊中,想到十三,又想到幼年自己对和封家定亲不满,官儿又不大,又以前从不认识,和他们家定的是什么亲。曾对父亲道:“封家的女儿离此千里,长大了人品没处打听,要是不好,我可不要。”
父亲在别的事情上严厉,对这件事是微微而笑:“你不喜欢,再娶好了。”
而后来十三是钦犯身份,父母亲也一下子认下她。大帅屏住呼吸:“父亲,那十三……”老帅点一点头,他说下面的。
老马先生自此不回军中,看星相卜卦象,为大帅寻一门压得住的亲事。压不住大帅八字的,嫁给他也活不久。
又怕影响大帅八字。
他以星相为准,一路寻找到京中,这已经是三年后。在京里一住一年多,才打听得到封大人的妻子生下十二胎,胎胎皆亡,这又新生一个女儿,像是命硬些能留住。
老马先生花了不少钱,才买通接生的稳婆,拿到封氏女儿的八字,两下里一对,就是她了!当年的萧大帅夫妻为此特地进京,怕无圣旨进京不合规矩,事先买通宫中太监,对皇帝进了一言:“许久不见外臣,今年可以见见。”
又有御史们也送了珠宝,说久不见天子,心中想念。当年有圣旨下,萧大帅夫妻一同进京定下亲事。
萧老帅缓缓道:“也就是这一年,平江侯求我照顾他的儿子,当时梁源吉还不大。”老帅叹气:“老侯不是不能接梁源吉的母亲进府,他是自知对不住孙氏,又怕孙家人多,接母子俩进府怕防备上不周。”
老帅长叹:“梁源吉几回有信问我,我都没有回复。你有机会,告诉他吧。我听说你安排他和老侯夫人和好,这件事办得好,老侯地下有知,也会感激的。”
萧护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人还晕头转向。只随便一记,以后再说。他呆呆的想着,自己是皇帝命?十三又是皇后命,那谨哥儿?
想到儿子,大帅才喜欢了,从纷乱的思绪中理出一丝笑容:“父亲,那谨哥儿可不就是太子?”老帅用手指点点他:“你母亲我又交待了,她才在京里看着你们生孩子,论理她也该看。再有两个奶妈陈氏和冯氏,我早早交待过,我们家大富,孙子八字千万不能泄露出去。”
“是是是,”萧护也想起来:“生下谨哥儿那天我在宫里,回去后问母亲八字,后来十三对我说,像是钟点儿不对,我说母亲怎么会看错,要看错也是她看错。”
萧老帅沉声道:“就是这个话了,这孙子,我是要带走的。”再对儿子语重心长:“你的心结,可以不必对我说了吧。”
萧护叹一口气。如果他有皇帝份,那干脆就反了。一直纠结的,不就是为自己平白担了造反名声,为家里数代忠良名声上抹了黑。
他面色一阵一阵的变,把心里的不安宁全在面上。想不通时,对父亲求救地看去。萧老帅也叹气:“我却帮不了你,这是你的事情了。”
老帅嘘唏:“本来那一年你要成亲,忽然亲家有罪,我就对自己说,这事情真的来了。后来,果然如老马所说的,天下大乱了。我早有防备,才及时把江南一方占住。不然,我也是个措手不及啊。”
他慈爱又怜悯地看一眼马明武,对萧护道:“你要对马明武视如兄长,老马先生为你寻找亲事,在我到京里以前,染病在京外去世。他临终遗言托人带给我,说他泄露天机,不得好死早有预料。只小马,是我们家人了。”
马明武伏地痛哭:“老帅和大帅都不曾亏待过我。”
萧护不说话了。
少帅入军中的时候,萧老帅的人全跟着走了。只除了姚兴献等人家不在江南,也不会携家去江南留在军中给萧护使用,再来就是一个马明武,他少年是在萧家长大,后来父亲去世一直跟老帅,也不回江南,留给萧护。
老帅走时,交待给萧护的一些名字中,马明武在头一个。
这就可以解释十三对马先生给母亲供上香花的疑心,还有马先生自己说的:“我并没有见过亲家夫人,是我父亲见过。”
马明武面对封夫人灵位时,就想到自己父亲。他知道大帅和夫人是天定姻缘,才会不时鼓励夫人十三,因为他心里知道,这是天定下来的,别人不可以阻止。
油灯下,萧护把和十三见面的事情回想,自己从没动摇过心思。以前少年,还有过鄙视封家的想法。后来到军中,越发稳重,收起轻薄少年言语,把父母亲定的亲事放在头一位,才会在封家出事后一心救助。
又知道事情由自己而起,对十三算百般谦就。至于他打十三,大帅不认为这叫不谦就。
油灯下的大帅忽而迷茫,忽而有明了一闪而过。不过他深深的感激父亲,大帅现在已经不为担造反的名声纠结,只为这新出来的消息迷糊。
老帅住了几天,见萧护不算缺粮,把一千车粮草,三百车送给谭直,三百车送给房安国,余下四百车寄放在谭直处,由萧护随时取用。
把谨哥儿带走。
跟来的两个奶妈和谨哥儿已熟悉不少,谨哥儿奶吃得少了,也哄着他玩耍喜欢。
走的那天,萧护让十三不要送:“你哭,儿子更要哭。”慧娘知道父亲远来就是带谨哥儿走的,已给儿子收拾好东西。
好神气的山鸡,装笼子里。小老虎老帅不让带:“大了自有野性。”命放归山林。姚将军给刻的玩意儿全带上,老帅还嫌多,他为孙子买了一箱子玩的,从生下来就开始买,直到动身,全在山下马车里。
衣服,还不是绣娘们做的。是萧老夫人、五舅太太、家里最亲近的姑奶奶姑娘们所做,丫头们都不让上手。
一扣一带全是长辈们亲手而成。
来到第二天就给谨哥儿全换上,穿一件碧青色绣鲤鱼上衣,水红色小裤子,戴一把祖父亲自看着打的金锁,富贵气象登时出来。
五舅老爷等全留下,萧老帅最后一句话是对吕氏说的,吕氏和谢少夫人一样,腹部微起。老帅看着喜欢:“你一定是个儿子。”呵呵笑着。
大帅舍不得儿子和父亲,抱着儿子一路相送到关口内,好好地交待他:“听祖父的话,不要想父母亲……”
和萧护小时候老帅不在不一样,这儿子是萧护一天也没离开过,一年来抱在怀里睡,让儿子坐在胸膛上嬉戏,也亲他,也让儿子亲,喂他吃饭,也给他洗澡穿衣,萧护一想到今天晚上再见不到小面团子,心都揪得疼。
谨哥儿懵懂着,双手搂住父亲脖子,看到他眸子里有水光,受惊吓到。老帅不耐烦,把谨哥儿抱到怀里,他早就想抱这肉乎乎的人儿,就是心疼儿子才让他抱一路子,老帅道:“你走吧,看不到你,他就好了。”
萧护应声:“是。”给父亲恭恭敬敬叩头,起来再对愣住的谨哥儿狠看看,转身就走。没走三步,身后传来谨哥儿大哭大闹声:“父亲,我要父亲!父亲……”他哭得撕心裂肺般,萧护泪水马上下来,不忍再听,怕回头看一眼就不让儿子走,走得飞快,直到听不到这哭声。
张家和小鬼见天儿陪谨哥儿玩,他们舍不得,又怕谨哥儿路上闹,就陪着一起送回家。
当晚五舅老爷为安慰萧护离子之情,把自己贴肉而放的酒给他:“我要早给了你,现在拿什么哄你。”硬生生把沮丧的萧护逗笑,舅甥喝了一回。
接下来的几天,房里没有了谨哥儿格格笑声、哇哇哭声,大帅夫妻都没有精神。慧娘半夜里醒来,总是见到自己夫君坐在炕沿儿上,出神的想着心事。
萧护在想的,是自己的八字。
而他身后一手臂之远的十三,也在深深的悔恨中。她恨自己没有早看出来郡王们的诡谲,虽然当时她在坐月子。
又恨自己不能提醒萧护。
她这才想到自己在军中的时候,就军情上还能和萧护说上几句。自从成亲后,父母大仇得报,夫君也数次明示暗示:“当女眷最好。”
十三就一心一意当女眷。
这是她从小就受到的教育,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是根深蒂固的。
她又想到逃难那会儿,草木皆兵,也是不能忘记的。
见丈夫背影,总有几分沉重。十三虽然没有想过自己是皇后命,也在心中暗暗道,以前是你保护我,如今儿子也不在身边,十三有精力,也有时间保护夫君。
大帅在想,如果自己是皇帝命,那出山后再不用理会什么罪名,直接斥责郡王们罪名,对了,要取得名正言顺。
还有一件小事,这山里的土匪,得先剿了。以前是怕土匪们泄露自己行踪,不犯上门来的不惹他们。现在不一样了,出山前要先办这一件事。
接下来,他又想儿子了。
谨哥儿今晚和老帅睡,老帅喜形于色,拿出最好的笑容对孙子:“呵呵,以后全是祖父和你睡,你是个好孙子……”
谨哥儿哭了半天,睡了半天,闹也无用,又认为是这个陌生祖父让自己见不到父母亲,他小心眼儿很有主意。
见祖父要上床来,站起来,哗啦啦,又是一泡尿撒在床上。
张家在窗户外面捂着嘴笑,和小鬼在窗户下面听动静。
老帅是无奈:“你呀,你这个小坏蛋,你怎么不尿你枕头上,看你把祖父枕头尿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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