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郢之死,只是千千万万蒙受含恨而终的人之一,而身为御史,你只能直面这样的挫难,纵然满眼荒唐,也当如老御史一般,暗夜行舟,只向明月。”
暗夜行舟,只向明月。
江晚晴低低笑了一声:“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然后她抬起眼,一双眸子像燃着灼心烈火,语气却是清浅的,转身捻起一根香:“我为老御史上一炷香吧。”
也是代她的祖父,为阔别多年的故友上一炷香。
陆应淮看着她拈香点火的样子,忽然想起老御史生前所说“若能得此子,一定收在身边,好好教导”,以及他临终时,曾握着自己的手说的最后一句话——陆昀,江晚晴这一世太难太难了,你一定要找到他,以你之力,守他一生。
陆应淮摁住江晚晴的手:“我与你一起。”
然后他点香看了江晚晴一眼,望向老御史的牌位,道:“当以尊师礼敬之。”
回到都察院已近申时。
沈奚手里把玩着折扇,倚在门廊上招呼:“百官俗务缠身,我原想着陆大人与我一个被勒停了早朝,一个被打折了腿,合该凑作一处逗闷子,没成想陆大人竟比我先找到了搭子。”伸手跟江晚晴胡乱比了个揖,“江姑娘,又见面了。”
江晚晴回了个揖:“侍郎大人好。”说着就要拜下。
沈奚忙道:“免了免了。”又往前堂里努努嘴:“这人是你朋友?”
正堂当中还跪着一人,江晚晴仔细一瞧,竟是周萍。
她道:“正是。”
沈奚促狭一笑:“你看着啊。”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周通判,本官恕你无罪,命你平身。”
周萍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不敢不敢,求大人责罚。”
沈奚“嗤”地笑出声,又连忙收住,更是一本正经地道:“你且平身吧,江姑娘已与本官说了,他会代你受罚。”
周萍猛地抬起头,先是一脸无措地看了看沈奚,又是一脸责备地看了眼江晚晴,再磕下去:“禀沈大人,江姑娘还有伤在身,求大人手下留情,要不、要不江姑娘的责罚,我加倍替他受了。”
沈奚再也忍不住,捧着肚子笑作一团:“这是什么糊涂烂账。”
陆应淮知他素爱拿人逗闷子,抬步迈进前堂,说了一句:“周通判平身。”
周萍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官品,诺诺起了。
陆应淮冷眼看着沈奚:“你怎么他了?”
沈奚没正行地往他右手下坐了,又端出一副诧异神色:“御史大人此言可冤枉小民了。周通判今日一大早来都察院找江姑娘,赶巧您二位不在,还是我这个串门子顺道帮都察院接的客。”
陆应淮冷眼扫他一眼。
沈奚嘻嘻一笑,改了词:“招呼,招呼的客。我腿不是折了么,官袍太繁琐,就穿了身便服,哪里知周通判将我认成个打杂的了,说他一路自宫外走来,实是热得慌,想问我讨碗茶喝。我心想,这好歹是都察院的客,总不能怠慢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