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
那是个面容姣好的女子,他只跟她说过两回话,连究竟长甚么样也记不清了。
只记得还未迎她过门,她就患急症过世了。
陆应淮帮老御史料理完后事,站在白幡满目的府邸,忽然想,这样也好,他本就是寡淡之人,此一生,做好御史这一件事便好,旁的甚么顾及太多,反会怠慢了去。
他一直觉得这样就好,直到老御史去世。
他临终时说,江晚晴这一生,太难太难了。
他还说,你一定要找到她,以你之力,守她一生。
陆应淮心头蓦地一震,他顿住脚步,回过头去,只见江晚晴一个人站在桥头,望着满是残血断肢的桥头,不知在想甚么。
他从前一直觉得她这副样子实在是自淡漠里生出了巧言令色的花头,可眼下看去,却像是苦中作乐自顾冷暖。
他觉得她孤伶伶的。
陆应淮蓦地回头走去,一把拽紧江晚晴的手腕,不等她反应,折身往回:“跟我走。”
这日芒种休沐,没有廷议,不必赶时辰。
近皇城已是天明时分,贺兰澈遣去羽林卫,命裴明珏与沈奚跟着,一起往东宫走去。
不远处,奉天殿的宫婢正在灭灯,爬上长梯拿竹竿微微一勾,挂在檐下得灯笼就被摘了下来,远望去,好像一盏一盏星辰跌落。
贺兰澈侧目看了眼跟在身后的裴明珏,问:“那些锦衣卫,是陆应淮带来的?”
裴明珏没有作答。
贺兰澈冷哼一声道:“朱沢微想杀你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筹谋许久布此一局,请来的暗卫必定不是等闲之辈,南城兵马司不过一群草莽,如何与他们抗衡?再者,昭合桥头的断首残肢刀口利落,除了锦衣卫,还能是旁人干的?”
他说到这里,脚步一顿,负手面向宫楼深处,缓缓问道:“那个江晚晴,惹出多少乱子?”
裴明珏也蓦地停住脚步,他双手倏然握紧,却强忍着心中突生的愕然,没露出一丝情绪。
贺兰澈颇意外地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不错,有长进。”
早在沈奚凭空带出一名婢女时,他就猜到江晚晴的身份了。在联想到她这夜换过衣衫,以及在之前,在宫前苑耳房,裴大人为她拼死抵门不开。
裴明珏是跟在他身边长大的,旁人瞧不出的异常,他能瞧不出?
若非有天大的秘密要瞒着,凭裴大人的个性,怎么肯在那许多人前应了自己的亲事?
贺兰澈又看沈奚一眼:“你也知道?”
沈奚道一本正经道:“不知道,但陛下这么一问,微臣恍若醍醐灌顶。”
贺兰澈知道他又在耍花腔,懒得理他。
再一想,沈青樾虽强词夺理地为江晚晴打了掩护,但他确实没看错人。
这个江晚晴实在聪慧,当即便猜到沈奚的目的,硬是把自己说成了一个证人,将脏水一股脑儿全泼回在王氏手下的吏部身上。
如此摇身一变,变成自己手里一个必保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