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一头花白的头发来。
不用说,这便是寿春知府,康允之。
另一个坐在下首,面皮白净,年纪轻些的绿袍官人,李昂不认识,但蒋谊却知道,下蔡知县范同。
其实他一进来便扛不住想要跪,但总算没忘记自己学官的身份,勉强行了一礼,便等待着厄运的降临。
相较起来,李昂倒镇定得多了,冲知府知县各施一礼,便稳稳站定。纵使心中七上八下,表面也不露出分毫胆怯来。这是一个演员的基本素养,他虽然不是专业的,但看得多,懂得多,也上过几回镜,勉强算个“小特”,有台词的哦。
见他不跪,知府倒还没说什么,范知县却手指一弹:“跪下。”
“恕学生不能。”
“嗯?为何?”
“学生先前考席与夫子殿正对,每每经受不住毒日烘烤时,抬头一看,便觉得圣人在鼓励自己。此刻,学生满脑子都是圣人音容笑貌,只怕这一跪,亵渎了圣贤。”
范同万没料到他说出这话来,一时有些诧异,真的假的?
那知府相公闻言细细打量,见这厮真真生了副好皮囊,只可惜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生在书香门庭,怎就不知珍惜?
范知县见康知府没表态,也不好强求,便冷声问道:“你便是府城南郊小溪村,上户李柏之子李昂?”
“正是。”
“这人你认识么?”
“素未谋面。”李昂如实道。“但先前听人呼为‘学谕’,不知可是与家父同门的蒋师叔?”
范同虽有些意外,但你既然自己承认了,也省得费我口舌,顺着他的话道:“没错,他便是县学学谕蒋谊,与你父亲受业时份属同门。你参考的浮票,就是他开具的,你知道这事么?”
“知道。”
“那你今日之前,来过学宫报名么?”
“没有。”
话音未落,便见蒋谊身形一阵摇晃,几乎不支。这蠢货啊,你怎么跟你老子一个德性?此番苦也!
范同看他一眼,笑道:“蒋学谕,李昂连面都没露,你为何开具浮票啊?学谕之职,乃是以圣人之学教导诸生,你就是这么教的?这学谕还想不想干了?”
蒋谊终于跪下去了,满头大汗,一言不发。
李昂暗骂一句怂包,倒也利索地跪在他身后。
一直没说话的康知府此时问道:“你不是满脑子圣人音容么?怎么又肯跪了?”
我是穿越者,我有优势,管他什么紫袍高官,都是小学生!这么一想,稍稍镇定,吞口唾沫,李昂硬着头皮道:“学生胆小,一吓哪还记得圣人音容?师叔既跪了,学生怎敢站着?”
“不要一口一个学生,你也配?《神童诗》都背不利索,还敢来参加县考?”范同深知要想收拾了这小子,就得先把他“读书人”的皮给扒掉。
李昂也听出来了,稍稍整理思绪,便冲范同一揖:“没请教这位官人……”
“哼,本县到任两载有余,你居然不认得?可见非但不读书,便连见识也没有。”
“学生多在乡里活动,因此无缘得见尊颜,还请莫怪。”
这话一出口,范同表情便有些不自然,小东西这是在讽我怠政没下过乡啊。好好好,凭你牙尖嘴利,有你哭的时候!
又听李昂继续道:“学生虽然浅陋顽劣,但于读书求学一途却是从来不敢马虎。因此,不知《神童诗》一说,学生实不敢认。”
《神童诗》是哲宗元符三年进士,汪洙所作。二十多年来传诵南北,虽还没有普遍作为蒙学教材,但就连贩夫走卒都能吟上一段,你一个书香门庭的子弟,连这都不会,与白痴何异?
范同见他狡辩,也不理会,转向康允之拱手道:“知府相公,事情已经明了,这是下官御属不严,还请知府相公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