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文不是一个毛躁的人,他应该懂得事态的轻重缓急。
“服?开玩笑,我根本没输,要不是我出现了败笔,你根本不是我十招之敌!”林扞冷笑道。
要不是你出现了败笔?如果这不是学员间的切磋而是战场,半笔败笔就能要了你的命!心中吐槽一声,卓文笑了笑,却也不恼:“你的自信,似乎全来自于你那所谓的高古游丝描对吧?”
林扞依然一幅高高在上的姿态:“高古游丝,王者之线,你这种只会琴弦垃圾线的废物,怎么可能理解得到高古游丝的意境和伟大?”
“很好,我就等你这句话,你觉得我不会高古游丝?那好,我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吧。”卓文嘴角一翘,蹲下身捡起了陶公借给林扞的“芦苇纤毫”笔,提笔在石桌旁边的笔洗上蘸了一蘸,稍微洗净了一下这只掉在地上粘了些许尘灰的细圭之笔。
“你会高古游丝?少开玩笑了,像你这样粗鄙的人,你怎么可能理解得到高古的细腻意境?”林扞当即讽刺,可看到卓文那从容地姿态时,他却忽然下意识有种打鼓的感觉。
“给我研墨。”卓文嘴巴一张,那轻描淡写的口气就仿佛在使唤一个下人一般。
“什么?你想干什么!”林扞猛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研墨?你这小子,竟然敢叫我给你研墨?你傻了么?我怎么可能会听你的话?这跟叫我给你跪下有什么区别?
“我说研墨,给、我、研。”最后三个字,说得有些重,卓文微微抬头,冷冽的目光射去,仿佛是一个万众之上的神明俯视弱小的卑微生物一般,内心世界中,绘花“画海无涯”微微一振,一股画无止境的沧桑气息顿时从他的眼神弥漫而出,震慑得林扞脑门发寒。
对面之间,林扞忽地只觉眼角生疼,心中一窒,竟然有种不敢违抗之感!双手颤巍巍地拿起桌上的那块墨锭,竟然真的给卓文研墨起来,等他回过神来,只觉匪夷所思,自己竟然在那刹那瞬间,臣服了眼前这个男人?
林扞是个有傲骨的人,很想在此刻将手中这块墨锭甩在卓文脸上骂他凭什么驱使自己,可他发现自己竟然只敢有想法,身体却不敢随念头而动,竟然真的就老老实实研墨起来…而看到这种画面,围观的学子们只觉不可思议,同样的,他们也搞不懂卓文到底想干什么。
“林扞,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高古游丝。”卓文淡淡地说着,提笔蘸了蘸林扞给自己研好的墨,在砚台上匀了匀墨汁的携带量,然后开始落笔,蛇游于纸上。
一线拔出,丝滑如油线带过,上十笔之下,没有林扞的那种刻意,也没有那种偏执和拘谨,整个过程宛如行云流水,没有断笔,也不需要间中休整,只有不断地蘸墨,接线,落笔,作画,一气呵成,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败笔!
卓文的忽然作画,让所有人都是一阵惊讶,纷纷好奇上台,想要亲眼目睹他到底画了什么,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却真是吓一跳,卓文竟然在画牛,而且还是林扞的那只牛,更让人感觉到不可思议的事,卓文用的是同样的高古游丝描,然而唯一不一样的是,他的笔法没有丝毫的生涩停顿,流畅得就仿佛是随心之举一般,不论是作画的速度、流畅度,还是质量水平,明显都高出林扞一个层次不止,俨然都能与陶公相提并论!
“几乎是无缝连接,好娴熟的‘画姿’和‘笔力’!”朱公老目一振,不由下意识一赞!朱公尚且如此,更遑论周围这些小菜鸟了,一个个嘴巴张得都能塞进一个大鸡蛋,满满都是一脸不敢置信之色。
这卓文,竟然在教林扞高古游丝描?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陶公在高古也有一定造诣了,自然看得出来卓文的技巧几乎不下于自己,甚至于比起自己,他的线条更加柔儿有骨随心所欲,俨然都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风格出来,看到这,他不由老口一叹,觉刹那之间仿佛是老了五岁一般,陶公颓然地走下了擂台,心中满是一阵挫败感,想自己研究高古二三十载,竟然比个少年都不如,亏自己还敢在他面前当堂教习高古,也许他说的没错,的确是自己的教学有问题?
朱公亦是感觉一阵无地自容,回想到卓文刚才在课堂上的理论,自己当时还觉得他少年心高气傲没有尊卑大小,现在回想起来,自己是何其的腐朽?其实仔细想想,卓文当时的理论也并不是没有一定的道理,只不过自己太过倚老卖老了,根本没有去细细体会罢了。
最后一笔落下,激发了九尺九的巅峰临摹之光,那冲天而起的光芒,引来周围一阵接一阵的惊呼,叫林扞感觉刺眼,但他,却忘记了闭眼的动作,因为他已经被震撼得无以伦比了。
“这!这怎么可能,你…你竟然会高古游丝描??”一股深深的挫败感忽然从林扞心中蔓延,他感觉自己的认知似乎被颠覆了。这就是自己口中所谓的粗鄙不懂细腻之人?就这种丝滑如流水一般的线条,就这等从容不迫的神态手法,这何止是细腻?简直就是入微了!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用你的话来说,‘你永远都不知道我背后吃了多少苦才有现在的成就’。”卓文笑了笑,明明很平淡的一句话,却叫林扞胆颤心惊极为无地自容,没有什么比在别人的专业领域上打击人更有效的说服方法了:“现在,你服了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