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当然就是“吉无咎”……
没有最凉,只有更凉。
包括断腿大汉在内的十名女真人,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坟堆最下面。
断腿大汉闭目而跪,神态倒也安详。人在江湖漂,早晚挨一刀。早一刀,晚一刀,又有甚么分别?
只可惜了阿布卡赫赫亲自疗伤的这条断腿。昨晚痛了大半夜,后来居然睡着了。早上虽然还有隐隐的痛,却逐渐地痒了起来。依着断腿大汉久伤成医的经验,这就是要痊愈的征兆吧?
可惜啊可惜,这条断腿跟错了人。脑袋掉了,腿也就无所谓了。阿布卡赫赫的神术,白费了。对不起。
从四阿哥坠马之时,断腿大汉就当自己已经死了。按照完颜部军法,主子殁于军阵,逃生的随从全都要重锤击头,把脑壳砸得稀烂,此刑罚名叫“洼勃剌骇”。
被胡里改人被砍掉脑袋,其实已经算是轻的了,甚至是最好的结局。
毕竟这是死于敌人之手,亲属能够得到抚恤。而“洼勃剌骇”之后,亲属连带着受歧视,甚至有可能被罚入奴籍。所以断腿大汉并无遗憾,更不会因这无妄之灾而抱怨。
四阿哥得到阿布卡赫赫之青睐,应该不会死了吧?四阿哥天生异象,额头比同龄人大了一圈,想来定不会就此没了因果。
断腿大汉及一众随从,都跟随四阿哥多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四阿哥生性桀骜,威武不屈——好吧,脑袋经常一根筋——对待属下却是真心不错的。断腿大汉临死前,也希望四阿哥能好好地活下去……
“阿布卡赫赫!”
断腿大汉突然听到一声高呼,随后更多的人加入进来,多是昨日战斗过的对手,一群强悍的老兵。
不顾脖颈子后面的刀刃,断腿大汉转脸望去,正见阿布卡赫赫迈着坚定的步伐走来!
顿时,断腿大汉觉得腿有点麻,膝盖有点僵,脖子有点酸,腰有点软——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人才会软弱……
于艮行走如飘。步幅很稳定,步频也很稳定,如同踏着鼓点。最重要的是上身不怎么动弹,脸上始终挂着平和的微笑,大慈大悲,人畜无害。
龌龊却跑得很狼狈,所谓关心则乱,救人如救火啊!却不敢可劲儿地催,自己先跑过去又没用。
沃淩跟在龌龊后面,人小腿短,跑得呼哧带喘。再接下来的温迪罕已经恢复了镇定。这点养气功夫,在原始社会里,大概也算是顶尖的了吧。最后是一脸漠然的德敦,貌似什么样的结果都能接受。
果然赶得及。大概再慢一点,还是赶得及。
断腿大汉等十个女真人俘虏,一字排开跪在雪地上。身后各站着一个持刀的壮汉,等待最后的命令……
于艮走得均匀,除气度需要外,还在整理疑问。
温迪罕变色,当然是因为胡沙虎要杀人。断腿大汉诸人,温迪罕昨天就要杀的。所以温迪罕关心的是萨满。变色之因,不见得是胡沙虎要杀萨满,更可能是胡沙虎为什么要杀萨满。
作为德敦的二儿子,胡沙虎的弟弟,温迪罕可能是和萨满走得太近了?
萨满教是一种原始的多神教,认为万物皆有灵,流传数千年,在现代社会仍有影响。萨满是沟通人与神的中介,可以代神发言。在部落里,萨满应该是酋长的助手吧。代神发言,也就成了代酋长发言,族人都信的。
胡沙虎当然不信,即将接任酋长了就更不信。就算温迪罕和萨满走得近,胡沙虎可能也没放在心上,完全不是对手嘛!
现在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变数——阿布卡赫赫——阖族给跪的“神”。胡沙虎害怕了,温迪罕分明是走在了他的前面,盆奴里分分钟易手的。
盆奴里分分钟易手,德敦也会害怕的吧。不是传给了儿子——哪个儿子且不论——而是被外人拿去,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人……
德敦和胡沙虎取得了一致——萨满就是个工具,顶多适当地分润一点好处。阿布卡赫赫却是危险的,不可控的!大酋长怎么能容忍一个爬到他头顶上去的萨满?!
尼玛,这可是原始社会啊,能不能生活得简单一点?
尼玛,大敌当前,势如累卵,大家就不能高高兴兴地一起玩吗?
如果站在德敦和胡沙虎的角度,昨天的事情太有可能是个阴谋了。
胡沙虎被人打得灰头土脸地逃回来,温迪罕却立下了泼天的功劳。阿布卡赫赫牛叉闪闪地降临?阿布卡赫赫赖在盆奴里不走了?阿布卡赫赫和十一个女真人同在?
更重要的是,这一切还都是温迪罕告诉德敦和胡沙虎的!
尼玛,哥也没法解释这些疑问。没事来趟这个浑水干嘛?哥真不是故意的啊!看看,哥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尼玛,尔等就这么点小伎俩的话,也太欺负县长了吧,胜之不武啊——哥岂能把自己放在和尔等一般的位置上?哥必须让尔等高攀不起!
尼玛,哥说服不了自己,还说服不了你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