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头——也就是那位陪同他们上山,看着斯文有利的年轻人,经过整整一天的跋涉之后才顺利到达山寨。当他们进寨之时夜色渐浓,因此也无从知晓寨子位在一处深谷当中,位置隐秘,山势险峻,易守难攻。
但凡土匪皆好酒。头天夜里上好的宜宾杂粮酒把李永伯灌了个烂醉,第二天日上中天才起来,他梦里仿佛听到有人在唤他,迷迷糊糊满心不耐烦地睁开眼睛,看见刘贵捧了块还在冒热气的帕子站在他身前,李永伯喉头里含糊地呻.吟一句,撑着床坐起来,顺手接了帕子往脸上胡乱擦洗两下,这才是清醒,扭头问刘贵:“这是什么时辰了?”
“表少爷,这快到午时了。”刘贵接过李永伯手里的帕子在水盆里投了两把,拧干了又递过去,伺候他洗漱,陪着小心道:“镇川东昨夜里说了,表少爷一路远来实在辛苦,让好好照顾休息,正事今天再说。”
把热帕子在脸上捂了捂,李永伯又接过刘贵端来的水杯漱过口,又由刘贵服侍着穿鞋穿衣,房间外头才有人敲了敲门,然后隔门问道:“两位,起身了没有?”
刘贵赶紧过去把门打开,头天夜里见过的那位叫邓小豹的头目盯着他上下一打量,眼中露出毫不遮掩的轻蔑之色,粗声嘎气地开口喝道:“大和尚要见你们,跟我走。”也不等屋内的两人,转身就向外走去。
李永伯心头诧异,却也知道此时不是问询时候,两人连忙跟上邓小豹,甫一出门,李永伯就差点骇软了双腿,原来他们所住的房间就在悬崖边上!峭壁上开凿了一条狭窄仅供单人行走的山路,这就是上下通道。抬头仰望,湛蓝天空在一线之间,低头俯视,脚下河谷浪潮奔涌,声若惊雷!
“我就说怎么一直听见有打雷声音,原来是这!”李永伯心里发虚,却又强自支撑,不肯露出怯意失了颜面。不过他面色发灰,唇色发白,虽然强装镇定,但瑟瑟发抖的双腿和始终牢牢抓住石壁锁链的手都将李永伯的心思曝光得一干二净。刘贵比他稍好,但也不敢低头看脚下,只********跟邓小豹搭话:“邓头目,大师身体还好?”
邓小豹一路上如履平地,脚程极快,如不是为将就这两个客人,早已走得不见人影。听见刘贵问话,也懒得回头,就在前边边走便道:“他老人家托赖无生老母,一向健旺,前日还亲手射了一头黑熊!”
“真是神异!不愧是无生老母座下弟子!”刘贵没口子的夸赞,忍着往下看的冲动,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邓头目,不知道寨里头,对老爷托请的这桩事,是个什么章程?表少爷不便在山里久留,最迟后日就得启程回富顺,所以嘛,这事情,还望邓头目多多美言啊。”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掏出一个小布袋子,那邓小豹仿佛后脑生了眼睛,分毫不差地往后一伸手,小布袋子刚后落在手中。
邓小豹将袋子掂量几下,声音稍缓道:“贵爷你也是往来山里几次的人物,如何还问这么外道的话?这等大事向来只有大师决断,如何有我等开口的余地?”待走过这段最为狭窄之处,便停下脚步,等着后头两个人过来。
李永伯只觉得脚下灌了千斤重坠,步步艰难。刘贵已经走到邓小豹身边,看他这样,真是恨不得上来替他。总算一路走完,踏上开阔之处的坚实地面,差点一步软倒。刘贵眼疾手快,伸手将他扶住,这才没有出丑。
“你二人在此稍候,不要到处乱走,我身上还有别事,去去就回。”邓小豹同刘贵叮嘱,将眼有意无意地往李永伯身上乱瞥,语含威胁:“寨中不容外人乱走,二位,千万别因着一时好事,枉送性命!”
李永伯登时大怒,正要打算痛骂出气,刘贵已将他一把抓住,脸上赔笑,连连应道:“应当的,应当的,寨里的规矩,小人自然知道得清楚。”
邓小豹闻言只哼了一声,特别将李永伯上下一打量,便自顾自地走了。待看到他走得连影子都没有,李永伯将刘贵的手一把摔开,气得连连声音都变了,嘶声竭力地怒道:“刘贵!你这是不想回富顺了!居然由着人作践我!”
刘贵连连摇头,苦笑着又是作揖又是拱手地对李永伯苦口婆心道:“伯官儿!伯官儿!你听小人一句话,暂且忍耐!暂且忍耐!这里不是富顺,由不得性子!老爷让小人带伯官儿来这里,对伯官儿期许甚深!伯官儿,千万不要为了一时痛快,坏了两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