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头撅腚缩在地上瑟瑟发抖;有人夜里不能视物,白白被乱枪打死丢了性命;也有人被吓得失魂落魄,发了癔症胡言乱语地到处跑,不是被慌乱的自己人一刀砍死,就是被敌人用火铳打倒。
邓小豹暗骂一声,将正要扑上去拼命的林大虎扯了一把,两个人一起悄悄退入山林的阴影当中。林大虎眼睛红得都要滴血,他卧在地上,攥着草茎泥土的手指骨发白,狠狠喘了几口粗气,他扭头同邓小豹勉强压低声音道:“豹头!咱们就这么看着兄弟们被这帮人活活打死?!我们怎么对得起掌柜的?怎么对得起兄弟们!?”
“那你现下出去也是送死!”邓小豹将他死死把住,他心里头亦是有把火在烧,但邓小豹比林大虎明白多了,先不论他手下兄弟们多是雀蒙眼,就是平常时候,也决计不是这帮人的对手!邓小豹便是不明白,哪里来的这么一队强兵!与白日里那队人相比只强不弱!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林大虎喘了口气,硬压着自己不再往场地中央看,“如今只得豹头同我两个人,还能济得甚事?”
“咱们先回寨子去。”邓小豹冷静地说,“这股人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还有那李永仲……”他沉吟片刻,心里总有股不安,强自将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压下,他又低声道:“总觉得,这名字甚是耳熟啊……”
他眯起眼睛,小心地从枝叶缝隙间往外看。枪响过来,便有数十戴盔负甲的军汉从周围山林中朝着空地猛扑下来!这群不知从哪里杀出来的杀神人五人一组,几乎全使长枪,遇敌之时根本不与人单打独斗,几个人互有掩护,,四五根五六尺长的长枪同时攒刺过来,便是你武艺高强,身上也要被人刺几个透明窟窿!限于见识,邓小豹也说不太上来这群人是个什么样的阵势,但他本能地觉得,这伙子人,实在是有数的强兵!
“我看……这怕是哪里的军兵了。”林大虎在他旁边说话,声音几近低不可闻,“我听说军将身边的亲兵家将是一等一的好手,这群人,还有白日里头的那群人,怕就是了吧?”
“咱们要截杀的不过是个盐商,如何又与军兵扯上关系了?”邓小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暂且压在心下,只将一双眼睛牢牢地往空地上看。还在抵抗的土匪只有零星数个,其余的或死或降,邓小豹眼见自家兄弟渐渐覆灭,心头痛得简直要喘不过气来!不过他为人一向深沉狡诈,见此也居然沉住气,只暗地里发狠,只要给他逃出生天,迟早有一天他邓小豹要将这些人碎尸万段,方才能解心头之恨!
两人耐着蚊虫叮咬,在树丛里躲得默不作声,看这伙人站出两个领头之人,低声商议几句,先将土匪尸首堆在一起,又驱赶俘虏用些烂刀勉强挖了个浅坑,草草埋了了事。这伙人令行禁止,行事分明得很,邓小豹精神一震,晓得他们这是准备回转了。
果不其然,过了不大会儿光景,这伙人便押着俘虏,带着缴获的一干细软离开山谷。邓小豹同林大虎耐着性子,又等了足有半个时辰,真是连人影都看不见了,这才从藏身之处走出来,看着满地狼藉泥泞,那坑挖得又浅,还能从褐色的泥土中间隐约看到土匪服色,实在是惨不忍睹!
林大虎叹了口气,纵然他是铁打的冷硬性子,此刻也觉惨然,不忍再看,垂头丧气地同邓小豹道:“豹头,咱们现在还是回寨子去吧?”
邓小豹还未说话,突然就有个冷漠清淡的声音慢条斯理地道:“寨子?我看你二位哪里也不必去了,我李家素来好客,不如客随主便,到寒舍一叙?”
两人心下俱是大震!几乎同时便拔刀出鞘握在手中!邓小豹眉角连跳,眼中凶光大盛,他紧张地环视周围,却无法看出对方半点端倪,更不谈所在。周遭一阵怪异的安静,就连虫鸣鸟叫也消失不见。
“这遭我邓小豹眼见贵人心不识,冲撞了哪路英雄好汉?”邓小豹扯着喉咙喊了一声,握紧刀柄,出了一头一脸的油汗,紧张地到处看,林大虎同他背抵背靠在一起,亦是握了把长刀,脸上横肉颤动,凶相毕现,但若是细看,就能一眼看出他浑身抖得不像样!
“哈哈,这位兄弟不是要取我李永仲的人头?怎么到了低头还认不得我?”邓小豹面前的暗处慢慢转出一个年纪极轻的少年人来,穿了一件青布直身,面相清秀,笑吟吟地看似毫无防备地站到两人面前。
他略欠欠身,冲二人举手算是揖了一礼,道:“免贵姓李,二位,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李永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