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迹。
“老弱妇孺有三十来个,青壮只得十来个。”前去清点俘虏的崔州平翻开记录的文案,念给坐在马扎上的陈显达听:“各色首饰银两计一百三十四两,还有几贯大钱。剩下便是些兽骨兽皮,哦,还有粮食,米豆要多些,还有些腊肉。”他合上案卷,捏了捏鼻骨,又端起旁边小杌子上的茶碗一饮而尽,叹道:“此番咱们虽然收获甚多,但伤亡也不小,轻伤不算,重伤和死了的,共有三四十个,好在蛮子器械上头不行,重伤多是出血,肢体上头的伤残倒不甚多,死了的,照着规矩,已着人去烧了尸首敛骨,赶个通宵,明日一早能完。”
陈显达静静地听崔州平同他一条一条说完,冷不丁地出声问了一句:“仲官儿……那些护卫伤得如何?”
崔州平一怔,好在他向来是个心细的,倒是早就寻那边的军头问过。此时见陈显达问起,便信手翻了记录看,念给他听道:“他们只是助战,伤得倒不甚多,三个战死的,五个重伤,还有七八个轻伤,多在了肢体上头,没有碍着性命。”
“唔。”陈显达不置可否地听完,再问了两句钱粮上头的事,便挥手让崔州平下去了。待文案离开,他从马扎上站起来,皱着眉头,背着手在帐篷里一圈一圈地转悠,等到陈明江过来时,那帐篷里头的地面上,草都给他踩没了一圈。
听到义子报名的声音,陈显达才重重地叹了口气,重又在马扎上坐下,扬声道:“进来罢!”看陈明江靴声橐橐地进来,一身盔甲上混着土和血,倒是脸上还干净,想来过来之前先洗过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骂了一句道:“小兔崽子!这是背着老夫跑去撒欢了吧!”
陈明江脸上一红,嘿嘿一笑,也不多说,只将头盔连带着里头的包头巾布一道解下,又拿了牛皮水袋灌了一大口水,才舒服地叹了一声,向着陈显达抱怨道:“义父拘着我当这个亲兵头领,实在是憋闷,难得的机会,原本想着夷人悍勇,却不想居然那等脓包!连筋骨都不曾松快!”
看他这副赳赳武夫的样子,陈显达越发喜欢,却摆出一张夜叉脸,偏要先骂他:“你老子我将安危系在你手上,小兔崽子还敢抱怨!”看陈明江立时收敛了脸色腾地一下从马扎上站起来,不敢再说,方才算痛快,摆摆手,仍旧臭着一张脸道:“不可再有下回。这里也没有外人,你我父子之间,便不要立规矩了,卸了甲松开松快,坐吧!”又叫亲兵进来,服侍着陈明江卸了甲,唤人打来水,又看着他擦洗一道,忙忙闹了一阵,父子俩才好生坐下来说话。
陈显达沉吟片刻,打开话匣子,道:“今日你见着仲官儿手底下那队兵了,怎么个想法?”
陈明江双手按在膝上,脸色极严肃认真地同义父开口道:“上回儿子打富顺护卫着义母同妹妹回来,给义父说了一回,义父还有不信,现下见识了,知道儿子没说大话。”
“你再将那日在富顺所见,好好说一说。”陈显达眯着眼睛,心里有了计较,吩咐义子道:“就是仲官儿带人去追山匪那里。”
“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义父突然提起这桩旧事,陈明江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口,那个晚上他记忆犹新,虽然时隔一年再度提起,亦清晰得就像昨日发生的事那般。他定定神,缓缓道来:“那日山匪退去没多久,仲官儿便领着人到了。两下里一碰头,仲官儿便吩咐他那里得用的一个人领着儿子同兄弟们,护卫着义母妹妹往李家的庄子上去修整,他自己却带了人要追那股贼人。儿子不放心,便同仲官儿商议,要跟着他一道去。”
陈明江的神色渐渐恍惚起来,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个让他震惊无比的夜晚:“仲官儿带了人抄小路赶在了贼人的前头埋伏。他手下当时也约莫同今日的数目差不多,埋伏了有个一个多时辰罢,贼人便果如仲官儿所说拐到了那山谷里头,儿子当时便想,趁着贼人们立足未稳冲出去,就能杀个痛快,仲官儿却拉住儿子,道那贼人现下防备心甚重,他们虽折了些人手,但毕竟人多,惊恐之下最易狗急跳墙,不如再等一阵,那贼人跑了这一路,休息之时必定筋骨酸软,待到那时,仗着兵器之利,就能将贼人一举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