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面观战的明军爆发出一阵长久的,无法停止的欢呼。而战场之上,同样震撼于友军战斗力的明军则在狂喜之余士气高涨,在军官的指挥下,明军再次插到护卫前面,而这回苗人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嚣张傲慢地一头撞上来,不少人脚步游移面色慌张,还有人试图逃跑,负责押阵的监军砍倒好几个逃跑的兵士才算止住后退的步伐。
头人们面色难看,不止一个人要求把自家的族兵撤下来,二哥皆是不许,一向爱唱反调的宝翁这回却站在了二哥这边。他恶狠狠地冲着嚷嚷着要撤兵的头人咆哮:“现在只要有一个人敢跑,咱们就全完了!留不下这队人,咱们到时怎么去见将军!怎么有脸要求更多的丁口奴隶!”
他猛地回身,挥手劈刀下去,将一棵手腕粗细的小树砍倒,勉强算出了几分心头恶气,眯着眼睛阴测测地道:“再有敢说撤的,先看看这棵树,再想想是你的脖子硬,还是我的刀硬!”
二哥目光沉沉别有意味地看他一眼,然后移开视线,向着众人呵呵冷笑两声,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这才到哪里?慌什么!现在先让他们得意,不过是仗着火器厉害,再过一会儿,我看他们再依仗甚么!?”
明军中军,已经不下有四五个军官向李永仲请战,各个喜气洋洋,仿佛在前面打败苗人的是他们一般。一个比一个积极,话中大有若李永仲不同意他们前去增援,就是拦着他们获取军功,拦着他们上进的意思。
不管是恐惧,愤怒,惊慌,还是喜悦,兴奋,嫉妒,一切人类的情绪都被突如其来的雨水打断——明军惊愕地,苗人狂喜地,有志一同地停水,怔怔地抬头看着阴翳的天空,铁灰的云层压下来,开始稀疏,后来渐渐密集的雨水将衣袍洇湿,双脚开始沉重,带着血腥味的沙土混了水变成黏腻的泥巴,牢牢地粘在鞋底上。
不到半柱香的时辰,几乎覆盖了整个世界的雨幕成形了。
苗人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而原本士气高昂的明军虽然仍然奋力搏杀,但不少人的脸上显出了惶然之色,手上的动作也开始走形,雨战对气力的要求本就比平时要高,再加上他们之前已打了半天,又是大喜大悲下来,如果这不是郑国才同周谦训出来的兵,早就崩溃了。
郑国才侧身躲过一根刺来的竹镖,抬手夹在腋下,腰上用力,几乎将对敌的苗人整个举了起来,他怒喝一声:“撒手!”那苗人不由自主地松开,不见郑国才如何做势,腰刀往前一送,就直直捅进对手小腹!
将尸体从腰刀上推开,郑国才顺手架开一个预备偷袭的苗人长刀,抬眼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总旗张一贯。他来不及说谢,只抹了一把脸,骂了一声:“贼老天!现在来添麻烦!”刚才张一贯背上被砍了两刀,此刻伤口被雨水冲得泛白,一动就扯着疼。
“兄弟们如何?”郑国才终于有空喘气,他问张一贯:“你还成么?”
“蛮子恁凶!”张一贯骂了一句,勉强站直,“我还行,兄弟们倒也能支撑,但蛮子太多了!”他回头朝依旧在雨中屹立不动的明军看去,抿了抿嘴,心内焦急——为什么后头的增援还不上来!
“仲官儿!咱们就在这里干看着!?”有脾气火爆的百户直愣愣地质问李永仲,他一指前头杀得难分难解的战场,怒道:“那是咱们一个营头的兄弟!现在咱们就在这雨里干淋着,看着他们送死!?”
“你闭嘴!”李永仲毫不客气地一马鞭甩在他身边地上,立刻泥水就溅了他一身!“那地方就只得那么大!兵学没看过!?”年轻人咬着后槽牙说:“现在送人上去,不过是添油!咱们再等一会,我便不信,他们压不下这点子破烂货色!?”他捏着马鞭的手已经发白,压着怒火一字一句地开口:“中军整队,一会儿下令,便全军压上!”
李永仲说的他们是谁,不言而喻——当雨势越来越大的时候,护卫们只来得及放了第二轮排枪,但是这次的效果比之上次差了很多,超过一半以上的火铳没有打响。对面的苗人仍有伤亡,但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畏惧,甚至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
火铳手毫不犹豫地丢弃贵重的火铳,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取下背后的长枪——他们出发时每个人的背上都背上长枪——没人再看一眼扔在泥水中的火铳,五五结阵,在伍长的带领之下,毫无惧色地向着苗人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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