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边,靠着墙看着丽娜。原本应该洞悉他人心理的心里学家,此刻却疲惫地不愿意去看清楚这个朋友真正的想法。比起丽娜当时给自己下药的行为,她此刻直白的歉意更让自己失望。
因为丽娜是自己主动地,自愿地参与了那个该死的“测试”。
主动背叛了自己的朋友。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最后开口的还是丽娜——
“我知道我可以编出来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然后你也可以选择相信那个理由,我们一起掀过这一页,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赵,你是我丽娜唯一认可的对手,也是唯一输给的人。我不想也不愿意你因为我,成为吐真剂的牺牲品。”
赵莫晚惊讶地看向她,刚刚想要说出的话突然变得难以说出口。咬着唇,继续保持着沉默。半晌,看着丽娜缓缓蹲下身子,抱着膝盖的样子像个孩子。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从微微颤抖的肩膀能够看出,她是哭了。
原来给她注射的吐真剂,并不是两个小时有效的稳定版本。
而是……会持续一生的试作品。
让这个人一辈子只能说出真话,不能有一句谎言,不能有一丝想要撒谎的心。
一生啊,多么漫长的时间。
她不过二十三岁,之后还有漫长的四分之三的人生,就要这样下去了吗?
丽娜当真是狠心。在自己身上种下这样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种子,让她再也不能够撒谎,否则就痛不欲生。
如果这是别人,赵莫晚或许会失去理智直接上去,将那个天杀的研究者暴打一顿,或者让守在外面的保镖来执行,或者交给兰泽来。总会弄到解药的。
可是这个人是丽娜。是她来法国之后第一个敞开心房相待的人。或许对于她而言,就像是自己之于冉凡一样的存在,永远无法忘记,特别的存在。
赵莫晚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却对这个和自己亦敌亦友的女人一直很珍惜。她们的争吵总是围绕着药品和研究,彼此不肯让步,却从未因此撕破脸,都只是享受有人了解自己所说的“专业词语”的感觉。孤独的研究者们,太需要这样的机会了。
咬了咬牙,赵莫晚努力抑制住自己流泪的冲动,松开唇:
“原来你的程度就只是这样而已?”赵莫晚清亮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高傲,似乎完全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丽娜没有回答,只是无声地抽泣着,要不是在赵莫晚说话的时候愣了一下,几乎要让人以为她是根本什么都没有听到了。
“说什么对神经药品和毒品的研究,就是这样半吊子的研究?做出来,拿到实验体上一用,没有效用,就结束了?你就连调查一下原因,想办法改良它然后做出解药的自信都没有?”嘲讽地说着,毫不留情地直击丽娜的软肋,“既然连这承认自己失败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能力!?你丽娜,看来就不过如此而已吧!”
“不是的……!”丽娜猛地抬头,不顾满脸的泪水和凌乱的头发,大声说,“我能做出毒素,就能做出解药和抗体!”
“是吗?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赵莫晚毫不顾忌地瞥了一眼她伤痕累累的右手,“恐怕连试管都没有办法抓稳吧?”
“……我会养好伤,然后研制出解药和抗体。”丽娜喃喃地说着,不顾疼痛地用力捏紧了手里的弹力软球。那是用来恢复臂力的恢复训练的一部分,虽然会造成肌肉疼痛,却反而用这样的感受提醒着自己的罪。
她犯了自己这辈子起誓绝不做的罪孽,伤害了无辜的人,背叛了朋友。所以这样惩罚着自己。
“既然这样,我等着你解开我身上谜团的那一天。看看是你的药太弱,还是我的身体太强。”赵莫晚微微一笑,明明是那么冷硬的话,丽娜却泪眼朦胧中仿佛觉得那是个温柔至极的笑容。甚至让她有一瞬间,想到了教堂里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投射到礼拜堂的样子。
看起来很冰冷,但是照在身上温暖得不可思议。
“嗯。”破泣而笑,丽娜觉得压在自己胸口的沉重在这个瞬间,奇迹般地消失了。
她知道,她找回自己的朋友了。
感谢上天,她没有因为自己的愚蠢,弄丢这个唯一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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