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殿的臣子鸦雀无声,只有五皇子龙凌云清朗的声音抑扬顿挫地响起:“儿臣遵照父皇的旨意,秘密严查了金龟神谕一事,结果果然如父皇所预料的一样,这是一起人为的故弄玄虚之事。”
此言一出,朝殿之上顿时嗡嗡私议声、惊诧声不绝,一名早先跪下的御史按捺不住,转向龙凌云叫道:“五皇子言说旦旦,可有证据!”
龙凌云微微一笑:“陈大人难道忘记小王精于刑案了吗?这世上之事,但凡人为,必有蜘丝马迹留下。当日的目击者和报官者一名醉中溺毙,一名在赌坊与人寻滋斗殴而死,还真是巧合啊。”
“那就是死于对证了?”
听到身后大臣们的议论纷纷纭纭,龙凌云不为所动,继续说道:“醉溺之人乃一鳏居男子,姓杨,名守礼,生前为一米庄的账房,平日喜酒,素与红香楼一妓红绡交好,苦无积蓄替她赎身,前日突携五百两银票要替红绡赎身,鸨儿也收了银子准了,约定第二日来接人,当晚红绡和红香楼众姐妹设宴辞别,杨守礼喝了不少酒,本欲留宿在红香楼,却突然说有事要回家中稍作处理,在回去的路上因酒意上头,扶着岸边的杨柳树呕吐,失足掉下凌波湖,被人救起时已经绝了呼吸。
此案看来寻常,然在我密查之时,有一名小厮说出当夜他因逃了主人的蛐蛐儿,一路追来在茅房侧旁的大树下,蛐蛐儿突然不叫,他遂灭了灯蹲了守着,方守得一刻,看见杨守礼提着灯笼来如厕,未及招呼,一名黑衣男子不知从何处跃下,对着杨守礼轻轻说了几句话,便不见了影,杨守礼因酒醉,口中复述了句‘亥时凌波堤西’后,似醒过神来,左右环顾了下方如了厕走了。
据红绡说,杨守礼正是在如厕后回来急急忙忙地说家中还有点事,不顾挽留就走了出去,当时约摸戌时两刻许,从红香楼至凌波堤西坐车须一刻钟,杨守礼急急出去赴约,岂知等来的却是阎王。
而正是因为杨守礼的匆忙,把外衫遗留在车上,只穿着月白内衫下了车。赶车的王二因与杨守礼相熟,发现他外衫尚在车上后恐他伤风,就调转车头来寻杨守礼,约两丈距离时看见一白衣人跌入湖中,身形酷似杨守礼,急大声呼救,才惊动巡夜捕快,点了几支大火把下水救人。
侥幸杨守礼沉湖不久,不多时便被捞了上来,人自是早已断了气。凌云认为,一个素无积蓄的账房,因何能得到一笔五百两的银子,此其疑一,既是扶着岸边柳树呕吐,为何岸边的柳树上被抠去一块树皮,而死者的手上正紧紧捏着这块树皮,此其疑二,凡溺死之人,口、鼻、指甲中常有泥沙水藻,肺腹积水,而杨守礼并没有上述症状,相反,他眼睛突出,眼底出血,虽皮下无伤痕,而喉骨尽碎,肺部淤血,应是被人以内力扼死后才推入湖中,一个小小的账房先生会得罪什么人,以致被一名武功高强之人杀死?此其疑三。因此我认定是谋杀。
赌坊中寻滋斗殴而死之人名朱三,昨日夜里因疑有人出千与人争斗至死,令人奇怪的是朱三系一赌棍,平素并无多少银钱,往常都只押几钱银子小赌小闹,那日却携了纹银五百两与人大赌,半个时辰内就全部输光,因心中急悔所以扯住赢钱之人说他出千,不料却被一众泼皮上前乱打,当场死亡。
朱三之案也有两大疑点:一是朱三前日酣赌之中曾对平素相熟一赌徒刘阿福失口说过,他的银子是从金龟身上来的,其后刘阿福再三追问,朱三都避而不言;二是一般情况下寻滋闹事的泼皮皆是街坊间的地头蛇,而当时整个赌场竟然没有人认识那伙寻滋的泼皮。若不是昨夜间巡捕擒拿住一偷窃之人,可能这伙泼皮的来历就无人知晓了。”
龙凌云顿了顿,扫了眼面露惊疑的群臣们,又望了眼似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的父皇,又继续说了下去:“那名偷儿交待,他正是赌坊命案的那伙泼皮之一,是有人花了两千两白银将他们从小小的朗城请来,言明要他们出千骗光朱三的钱,若起争执,就势将他乱拳打死。因此,朱三之案是买凶杀人案,目的就是让朱三闭嘴。而朱三和杨守礼都是当时金龟事件的目击者和报官者,我想,这正是此案和杨守礼案共同的特点。至于那名在酒楼胡言乱语的相士,他已经招认是有人出钱让他那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