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隔几天就会给手机充充电,平时都把它放在贴身的内怀口袋里。虽然明知道它绝不会响起他期望中的铃声,可他依然每天带着它,让它持续地保持着开机状态。他有时忍不住嘲笑自己,不知道他这样是不是一种病态。
几年下来,这手机好像已经变成他的一个镇定心神的特殊信物,如果不把它带在身边,他就会心神不宁。有一次他去外地出差都已经领了登机牌,临上飞机前却发现没带这部手机。他立刻心浮气躁起来,说什么都静不下心绪。最后他实在烦得厉害,到底改签了航班,匆匆赶回家里去取手机。
他有时觉得自己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帽,他都不知道自己冥冥中到底在坚持些什么。
而今天,这手机居然响了。
铃声响起那一刹那,他不知道自己心里那股翻涌而起的狂潮代表了什么——极有可能和以前一样是无聊的人打来推销垃圾广告的,即便不是,最多也不过就是旧日里的那个旧人打了一通电话吧,何至于他听到铃声响起的一瞬里,竟有了大悲大喜的念头?
接通电话的那一瞬,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那里面简直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空白。
他心里几乎带着些恐惧,怕这号码已经换了别的主人。等了很久,对方却没有声音。他的心悬着,连呼吸都屏住。
终于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话筒那面响起来,那一刻他心底冷热交缠。
是她!
是她……
她说想要和他见一面谈一谈。
他多想狠着心甩给她一句“没必要”,可开口时,竟是变相地同意了她的要求——她的声音里带着令他痛恨却又无法拒绝的胆怯和小心翼翼。他真恨自己,怎么会这样优柔懦弱,像她曾经那样狠下心来难道是件很难的事吗?
他本想冷漠些,公事公办些,没有人情味些,所以告诉她他很忙,具体事宜请和他的助理杨辉沟通;可是即刻地他又替她着想起来——他真没用,始终做不到冷酷到底,甚至在那样茫然的时候还能考虑到她是找不到杨辉的,凭她自己,就算等上十年总机也不会转她的电话——于是他说,等下会叫他的助手主动联络她,告诉她他们该约在什么时候。
其实直到放下电话后,他依然没能从那种意外的冲击中清醒过来。思绪纷乱迷蒙,他握着手机,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痛哭一场还是该惨笑两声。
半晌后抬起头,他居然看到张露依然还在。
他顿时心里一惊,什么时候连屋子里还有个人他都感觉不到了?他刚刚到底是有多惊慌啊。
※※※※※※
他听到张露问他,是不是那个女人的电话。
听了她的问话,他说不上自己心里是种什么感觉。似乎有一丝抵触的、厌恶的、不耐烦的情绪正在心底迅速膨胀。
他能和她在一起这么久,很大程度是因为他觉得她是个聪明女孩,不会多问会让他不高兴或者他根本不想回答的问题。
可是自从外婆生病以后,她就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和有恃无恐了,什么都说是为了外婆,迫得他不得不一点一点就范,他真是讨厌极了这样的情形。
对她的提问,他没有给予好脸色好回答,她悻悻地甚至有些伤心地走了。
而他根本就顾不上她是什么情绪,因为连他自己也还没从刚刚的震惊和慌乱中平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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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竟然还记得打这个号码找他。那女人的号码居然还留着。不是已经变成空号了吗?而她找他,究竟要说什么事呢?
他烦乱地搓着手,心里一忽冷一忽热,一忽愤怒一忽期待,一忽酸痛一忽咒怨,情绪的翻滚变化折腾得他出了一身又一身的虚汗。
就这样焦灼了一会,他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抓起电话打给杨辉,交代他给那女人回电话。
他心底里有不想让那女人太如愿的念头,他想拖一拖她,于是吩咐杨辉:“就说我下个星期三才有空!”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更新,12月20日晚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