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身旁的母亲顾王妃似乎在哭泣之中紧紧拉住了自己的手。
而同时,众人几乎都望向明珠,见她神情愈发木然,仿佛眼前在家法板子下死去活来的人与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素来心直口快,行事颇有几分泼辣的甘侧妃凉凉道:“少夫人好涵养啊,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予钧伏在春凳上,并不太能看见明珠神色,不由便想望过去。分神之间,又是一杖重重落下,挞在伤处,他几乎痛呼出声,忙咬牙死死忍住,才转为了一声闷哼。绵绵不绝的巨大疼痛之中,他听见身侧明珠的呼吸格外的平稳而悠长,甚至比平时还要舒缓几分。
明珠仍旧不开口,她不断调整着自己丹田中的气息,才能压抑住她满心的疼痛与愤怒。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越是真正怒气满胸之事,她越会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因为事情若是可以严重到叫她这样愤怒,也就代表了需要她冷静理智地应对和处理,这是多年江湖争斗之中以血为价学到的功课。
至于旁人认为她是无情还是无感,又有什么要紧。
玄亲王如鹰似隼的锐利目光在明珠的脸上扫过,又是一声冷哼。
持续的击挞之中,予钧的身上已经开始现了血渍。他只牙关紧咬,勉力抵受着在剧烈疼痛的伤口上不断狠狠击打叠加的一杖又一杖,呼吸愈发粗重。
明珠的目光始终没有转向过玄亲王,或是王府中的其他人,只是淡淡投在予钧的身上,头脸上。她看着予钧不断咬牙强忍,额上冷汗甚至已经滴到地上,轻轻吸了几口气之后,强迫自己将袖中原本握拳几乎要捏断指甲的白皙双手慢慢舒展开,交握在一起。
持续的杖责声已经开始因着予钧满身的血渍而带了些残忍的血溅响声,用刑的两个府卫半是疲累半是惧怕,都满头大汗,倘若真的将亲王长子打死打残,那个结果不是他们能说一句奉命行事就全身而退的。
“父亲!”年少的予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已经泪流满面跪了下来,“父亲!”
玄亲王终于抬手道:“罢了。”瞪了予钧和明珠一眼,冷哼一声,亲自携了顾王妃,拂袖而去。余下的众人甚至连这场骤然雷霆的真正内情也不知道,上前说什么都不合适,只好纷纷学着玄亲王的样子,看了予钧两眼,便各自散去了。
予钧强撑顶住的一口气骤然一松,臀腿上的剧痛早已蔓延全身,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却偏生又昏厥不得,连喘气都痛的整个人发抖,鲜血和冷汗将全身内外的衣衫尽皆浸透。
南隽和石贲早已红了眼,此刻快步跑进来,刚要扶予钧,面色仍似平静、眼眸却已通红的明珠伸手一拦,声音微微嘶哑:“多来几个人,平着抬回去。”
这事情闹得这样大,自然很快便阖府上下皆知,自然也包括傅嬷嬷与绮霞绮雨。三人皆是红了眼睛等在长风居门前,望向明珠的眼光快要能飞出刀子。
明珠并不理会,只向南隽道:“守着门,不许旁人进来。”
南隽知道明珠在予钧心中的分量,虽然对于适才明珠的冷漠很有些不明白甚至愤怒,但到底是令行禁止的军伍出身,立刻躬身领命,直接将傅嬷嬷几人拦了,又派人看守长风居正门不提。
而南隽一抽出手,白翎立刻接上,毫不费力地与石贲谢季淮等人一同将予钧抬回正房。而已经得到消息的澄月早已将白布银针汤药绷带已经样样齐全,染香则在廊下将连药罐子和粥炉子都立起来预备好了。
明珠挥一挥手:“白翎带着医女留下,余人到院子里等。”众人依言各自进退,白翎便上前处理予钧的伤势,染香和墨音两旁相帮,撕开衣衫的一瞬间,予钧紧紧咬牙到青筋凸起。明珠坐在他床榻旁边,伸手去与他的左手相握。予钧几番咬牙之间嘴唇早已破了,此刻握住明珠的手却有些勉力想要放开:“别……别捏痛了你。”
明珠低一低头,一滴泪便落到了予钧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