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些沉暗的日光是那么刺眼那么张扬,好像在嘲笑他的狼狈,他,不服,不甘,他说什么也不认输不罢休!一提气,他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口,对着那两个可恶的背影,豁出去的嘶喊:“去吧!你去跟阿妈告状!阿妈不会信你的!阿妈最疼爱我!她不会听你的胡话!我要让阿妈狠狠的罚你,狠狠的抽你鞭子!看你还敢嚣张,看你还敢猖狂!”
“混帐。”靖影低声骂了句,一回身就要来收拾他。
翔宇赶紧上前去拦住了靖影,一边为傲雪求情,“靖影,你冷静点……小四不懂事,他这是虚张声势,别跟他一般见识……”
靖影警告的瞪了傲雪一眼,忿恨的收了势。
“瞧你这副狗急跳墙的样,真是丢人。”珍珠气急反笑,又鄙夷又残忍地道:“明确告诉你,婆婆的意见已经不重要,我只是回去禀报不是去申请,所以,我休你休定了。为了维护自己的爱情观,受点皮外伤我不怕,只要婆婆下得了手,我拭目以待。而且我再郑重的通知你,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做怎么规定怎么限制,都绝对改变不了我的心意,我会让婆婆知道,我再也不会与你行夫妻之礼,如果婆婆忍心让她的小儿子一生孤苦,那就让她同意你继续当我的名义丈夫吧。”
“……!”傲雪如遭五雷轰顶,呆怔在当场。他怎么也没想到,不管他用什么办法,不管他是威胁还是控诉,这个女人都丝毫不让冷酷决绝,真是一点夫妻情义都没有,这个女人……她真的是……“你……你简直欺人太甚!”
“随便你。”珍珠冷冷一笑,拖着沉重的双腿,半个身子都依傍到靖影身上,示意靖影带着她走向马匹。
傲雪气虚的后退一步,跌撞的坐到地上,一张带泪的脸上定格着惊惶和无望,看着那个女人在靖影的搀扶下骑上驮着羊皮的马匹,看着他们和和美美的相拥着坐在了一起,他直觉得胸口紧绷的冰嘣的一声碎了,碎成千万片。
罢,罢,罢!
不就是个女人么?有什么了不起!她这般绝情,分明就对他无意,她既然不爱,他又何苦匍匐求爱,她不配!她不配让他这般糟蹋自己,他为什么要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这儿丢人现眼,被她数落被她打击被她看不起!没意思……真没意思……原来一切,根本是他在奢求,是他枉费心机,是他自讨没趣!他该觉醒了,该明白了……什么爱情,什么婚姻,都TM见鬼去吧!他不在乎,他不稀罕,他不要!
翔宇面对着这番干裂的场面,无奈的低叹了口气,看了看已策马离去的靖影和珍珠,他回过头来,看着失魂落魄的傲雪,他只觉得心口隐隐作痛,这个家里面倍受宠爱的小四,被捧习惯了,太过尖锐,不知道如何去爱,也不知如何放低姿态,不懂得迂回和忍耐。他这样闹,最后只能让自己受更大伤害。
轻轻走过去,他蹲到傲雪身边,怜惜地望着他那无焦距的眼睛,沉声说:“你别急,我会劝劝她的。”
傲雪一扭头,一双腥红的眸子恶狠狠瞪住他,“谁要你劝!我也不要她,分了正好!你少管我闲事!”
翔宇皱了皱眉,若不是看到他正在受伤,他才不会容他,唉。“好吧,你今天就先守在这儿,我送羊皮回去,明天就来替你。”说完,他直接站起身,快速走到马匹跟前,纵身上马。
这些事情,一定要他自己去体会,伤透了以后他才会大彻大悟吧。他不再去过问了,他也没有能力,一切就看他与珍珠的缘份吧。
*
回到家时,天色已暗。
珍珠直觉得腰酸背疼胸口发闷全身无力,靖影小心冀冀的抱她下来。后面跟上来的翔宇也下了马,关心的看了看珍珠,“脸色很差,靖影,你带珍珠回屋歇着,我来装着皮。”
靖影看了翔宇一眼,点了点头,便仔细的扶着珍珠走进院门。
格伶花正在洗菜,听得外面的声响,连忙走出来,看到三人她脸上划过诧异,问:“媳妇儿怎么……现在回来了?傲雪怎么不回来?”
珍珠抬起眼帘,想对婆婆说什么,却被靖影制止了。靖影看了阿妈一眼,笑得颇有深意,“傲雪喜欢放牧,不愿随我等回来。”
格伶不明白了,“这……怎么会呢?”
靖影笑了笑,“阿妈,珍珠身体不太舒服,我先扶她上楼了。”
“哦……哦。”格伶花看着两人走向楼梯,心里的疑惑更深,顿了顿,她走出门去,问正在忙着装备羊皮的翔宇,“是不是出啥事了?我看珍珠情绪不好,靖影也怪怪的。”翔宇是个老实人,有什么事不爱瞒着,问他最合适了。
翔宇忙的头也未抬,若无其事的沉声说:“没啥,珍珠身子不好,就让她先回来了,我把羊皮弄好,明儿一早就去替傲雪。”
格伶花疑虑轻了,脸色却更加不悦,“她还挺娇气的,干什么了呀就身子不好,我生你们几个都没一天歇着。”说着,有意无意的瞅了瞅自己的肚子,脸上微微一红,转身,回去了。
翔宇看着阿妈走了,这才长长吁了口气。
回到三楼房间的珍珠,有气无力的坐到床上,看了靖影一眼,说:“你咋不让我跟阿妈说?”
靖影坐到她身边,怜惜地抚了抚她的头发,“你都快要晕过去了,哪还有力气生这个气?”
“我哪有快晕过去?”珍珠翻了他一眼,顿了顿,说:“不过也是,我确实全身都无力,好像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都怪那个臭小子把我气的,让我伤了元气,哼。”
靖影悄悄盯了她一眼,稍后,问:“你真的决定了?”
珍珠心里微微一顿,即而,一种无奈装满了心窝,“唉,不然能怎么办?我没办法接受。舍了就舍了,反正我也没怎么在乎这个小人。”
靖影眯了眯眼,眸中一片迷茫,“如果……他只是借此来气你,报复你呢?就像他说的他等不到你,一时之气,过激了些。”
珍珠长呼口气,心里酸涩不已,“生气他可以有许多种办法表达,但是这种……呵呵,已经逾越了我所能接受的范围。知道吗?亲眼看到他跟姑娘钻帐子,就像往我脸上扇耳光,是在给我最大的羞辱!不管我对他有多少感情,这都是夫妻之间最大的忌讳,只这一下就打碎了所有的情义。”
靖影缓缓吸了口气,眼睛里迷离起来。看着憔悴不堪的珍珠,他只有叹息。呵,小四,做了这等伤人心的事,恐怕就真的永无翻身之时了。这事,他才不会去插手,随他们去闹去吵,他只坐等看戏。
但愿珍珠能坚守防线强硬到底。
只要珍珠不伤心不难过,只要珍珠能不在乎,他什么也不在乎。
*
休息了一夜,珍珠的情绪也没有好转,郁郁寡欢,恹恹不振,像生了一场大病。唉,明明她胜得高昂,为何现在跟只斗败了的公鸡一样?
早上她也没有早起,没有去挑水做饭,等到她与靖影一起下楼后,就看婆婆已经将饭碗都排好在盛鲜奶。珍珠心里升起一阵儿愧疚,看了看靖影,靖影悄悄抚了抚她的背安慰她,她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讪笑着说:“阿妈,我来吧,你去吃饭。”
格伶花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不用了,你去吃饭吧,我天生是伺候媳妇的命。”
珍珠脸白了白,有点无措的站立着。
靖影拉了拉她,她只得默默的走到桌子前,嘴里没味儿,吃什么都跟嚼蜡一般。
翔宇天不明就去牧场了,叔叔也已吃过去了田里。珍珠弱弱的看向靖影,唉,无论她做什么,靖影总是对她不离不弃,和她站在一起。唉,她能拥有了这个男人已经足够了,她满足了,她不该再为别的事影响自己,她该高兴该庆幸。想着,她强行将心底那一股子闷堵尽量的驱散,五官展开,露出一个轻松的笑颜,呼了口气,开始对着桌上的美餐狂吃。
靖影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眸子里露出的是疑虑。
现在,他有点猜不透珍珠了,不,也不是,是他太清楚珍珠了,所以,他情愿自己的预感是错的。珍珠越是强迫自己开心,说明她越不开心。她不开心,自然是为了那小子……
吃过饭,珍珠又很积极的收拾饭桌,打扫厨房,一刻也不停着。
靖影看着她这样的忙碌,硬撑着劲头干活,眼睛里的疑虑更复杂了。
“珍珠,你今天别去田里了,回房歇着。”见珍珠洗好了抹布,完成了厨房的工作,握住了她的手,认真的说。照她这样发泄情绪的做法,还不把身体损了去。
珍珠从眼角里向门外瞅了瞅,无奈的笑道:“你也见了,阿妈都开始烦我了,我哪能光闲着呀,成什么样子。”
靖影也无奈的看了一眼一直忙个不停的阿妈,峡谷里的女人都和阿妈一样勤劳能干,纵使他想娇宠珍珠,也不好明目张胆。“不然,就跟我一起去田里吧,你就能歇着。”
“我没那么柔弱……”珍珠苦笑。
“我说你柔弱,你就柔弱。珍珠,好好爱惜自己。”靖影一瞬不瞬的望着她,她终于不再坚持,竟还有点怯懦心虚的移开了眼,“我……我一直很爱惜自己呀。放心吧,我为了你,也会爱惜自己的。”
靖影微微一笑,笑得很温暖,“嗯,我懂了。”说着拉着珍珠的手,到院子里去取农具,一边跟格伶花说:“阿妈,我和珍珠去田里干活了。”
格伶花斜了他俩一眼,“嗯。”
“阿妈,你也别太辛劳了,得空就休息一会儿。”靖影笑盈盈地叮嘱。
格伶花意外的看了靖影一眼,脸色好多了。
珍珠鼓了鼓勇气,也说:“阿妈,我会早些回来,做晚饭。”
格伶花这才正眼瞧了瞧她,没吭声。
珍珠还是欣慰的笑了,心情总算好了些,搀着靖影的手臂迈着轻松的步子往外走。
一出院门,靖影便笑着问她:“你很在乎阿妈啊。”
“当然了,她是我婆婆嘛。”再说讨好她对自己有利嘛。
两个人气氛融洽的去了田里。
两人的身影刚刚上了草坡,另一条小路上,策马奔腾的傲雪就回来了,遥望着远去的两个人影,他的脸上绷的更紧,眼睛里显得小心冀冀。马儿停在了自家门口,他翻身下马,扭头对着那边相亲相爱夫唱妇随的两个人,看着他们渐渐隐去在山坡的那一头,他的眼帘才缓缓垂下,脸上面无表情,只是嘴唇紧抿。
他将马匹拴好,回头,先是扬着下巴望了望院里,没见动静,这才提起步子,有点犹豫的走进去。
格伶花还在忙着打粮草,听得脚步声,一回头,看到一身疲惫的傲雪,不由停下手里的活,站起身来,“傲雪?这么慌着回来了?咋了?脸色不好的,没睡好吗?”
傲雪有点迟钝的看着阿妈,心里笃地闪过:阿妈不知道?她居然没说?为什么没说?
“怎么了?傻傻的。”格伶花担忧的拍了拍他的脸,“看看你,放几天牧都这般劳累,这身子骨真是比不得你二哥。快,去回房歇着吧。”
傲雪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有点呆怔的点了点头,转身,越过阿妈走向楼梯。
格伶花疑惑的皱起眉,收回了盯着傲雪的视线,不由揪起了心:这几个孩子都怎么了?怪怪的,难道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