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趴桌上睡也是舒服的要命。
越泽笑了笑,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到堆放在屋内的货品前,对这些箱子一一的摸过,看过,啊,这些东西都是他的宝贝啊,是他这群兄弟出生入死运回来的,每天,都要将这些沉甸的箱子卸下装上,真是不容易,日复一日这种日子他也会过烦,叹了口气坐到一张椅子上。阿依尔说附近有匪人,不知是真是假,不过不管如何,警惕心一定要百分百,虽然大大小小的危险他见多了,但是每一次都不可小觑,走帮切记不可马虎,稍不留神就会落得人伤货飞,白忙一场。更何况他是领头人,就要比众人更谨慎十分。
不管如何,现在先好生睡上一觉,才能打好精神哪。
*
清早,一行人早早就起来了,虽然难得有这么舒服的休息所,可是伙计们并不贪睡,该做什么的各自去忙,牵马,装货,准备干粮和水,大伙儿有井有序。就是要有这种训练有素的队伍,他们才能度过一次次难关。
阿依尔站在门外,忧伤的看着越泽指挥着众伙计一起干活,她情不自禁的走了上前。
越泽感觉到,一回头,脸上露出淡淡的笑,“阿依尔,再见了。”
阿依尔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情深深意切切,难舍又难分的看着她,樱桃小嘴张了又张,似乎一说话就会哭出来。
越泽觉得有点难堪,回头望了望其他人,对阿依尔说:“请不要这样,会让我很愧疚。”不过是客气话,他并没有和她有过什么,只不过想哄她不要哭。
阿依尔终是个坚强聪明的姑娘,看出来越泽对她无意,也不好再强求,吸了吸气,将苦涩咽进肚子里,努力的扯出一个笑脸,“那,你一定要加倍小心,平安到家,我会祝福你的。”
“谢谢你,阿依尔,你是个好姑娘,会有好报的。”越泽这才露出坦然的笑脸,“我们走了。”说完,一转身又投入到众兄弟之中了。
一切准备完毕,一条长长的马帮队伍又继续出发了。
虽然走出了大峡谷,可是前方的路多半还是大片的丘陵和沙石山岗,路很不好走,走出了阿依尔的遥望,越泽微微松了口气,举额往前看,再过了这片乱石山,前方就会有丛林和河流了,渐渐就会进入正常的环境,大伙儿的安全也就有了保障。想起阿依尔的嘱咐,他回过头来,冲大伙儿喊:“兄弟们!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据说这一带有强盗匪子,大家一定要警惕起来!时刻准备好家伙!再过了这片地段,我们就成功回归了!”
“哦!好!兄弟们带起劲来!”
“噢!——噢!”一声声回应前后接应。
“兄弟们!加快步子!”
“噢嘞!”
越泽勾起唇回过头来,眼睛里略过利色和喜色。岁月的打磨让他的脸更加有棱有角,眼晴深邃,胸膛宽阔,果然就像阿依尔说的更有男人的魅力,魁梧豪爽,英勇威武。他应该对自己有信心,没有女人不喜欢强大的男人。
“大哥,你身上这吊饰真好看啊,是阿依尔姑娘送的吗?”叫阿毛的小子不知什么窜到了越泽跟前,鬼笑嘻嘻地问。
越泽低看头了一眼,昨天他失眠了一会儿,又摸到这个吊坠,这一路他不敢挂,生怕弄掉了。不知道是不是快要到家了的心情不同,他带在了身上。不是为了让谁看到,只是觉得挂在身边心情很愉快。“从现在开始,记住不许再乱猜。”
阿毛摸摸头,嘿嘿笑,“那,一定是嫂夫人送的是不是?”说着又仔细看了一眼,“真特别呀,这是什么毛?是山鸡毛吧。”
越泽抿着嘴笑,“嗯,是。”
“哟,嫂夫人手艺真巧,山鸡毛也能做成这么好看的吊饰。”阿毛说着回头喊了一声,“是吧兄弟们!”
“是!——”长长的回应声。
“哈哈哈……”
越泽眯眼笑着看着大伙儿的玩闹,心里也渐渐涌起甜蜜的感觉,曾经相处的星星点点又撞入心怀,她的天真,她的小聪明,她的淡静,她的八卦,她纵鼻子里恼怒的小脸,都活灵活现在出现在脑海,忍不住就会扬起嘴角,笑。
“咻!咻!咻!”突然,从天而降一支支利箭劈头盖脸的飞射而来,从山谷两边,像两排密林两面夹击,让人无处可躲。越泽暗呼一声,被埋伏了!便高喊着一声让大家快躲快防!早有警惕的马脚子迅速抽出钢刀抵抗,却因别人在明自己在暗,不少汉子惨叫着中了箭从马上跌落,顿时,人,马,箭乱成了一片。
越泽以矫健的身姿跳下马,灵活敏捷的一边躲飞箭,一边用眼锐利地看向两边的山坡,果见一个个鬼头鬼脑的人趴在石头上,正疯狂的对着下边的人连发数箭。
“混帐!”越泽低骂了声,正要赶上山坡,突然,从四面八方啊啊地叫着冲过来一批装束整齐行动快的匪军,瞬间,与马帮商人“锵锵锵”杀成一片!
越泽心下骇然,果然这群匪人不同,他们像是受过严密的操练,很可能就是当兵的,出手不凡,一上来就很快砍伤了好几个兄弟。越泽凝重了,心下又气又急,这应该就是阿依尔所说的白俄匪子,没想到他们人这么多,这么凶狠!果然厉害!被三五个人围在中间,越泽屏气凝神,奋力拼杀,几次都险被身后的人偷袭!
还好,越泽也是多年走帮,平时操练武艺,很快,他将几人掀翻在地,一抬头,看到还有接连不断的利箭往下射,有不少兄弟因为上下顾不全而被射中,败下阵来,他心下着急,握紧了钢刀,瞅着机会,甩开了匪子的纠缠,噌噌噌加快步子从山坡一侧沿坡迅速的爬了上去!一排人正聚精会神的对着山下扫射,根本没注意有人在后头上来,越泽上去一刀砍翻了一个人,紧接着又动作敏利的唰唰向另外几人砍杀,反应过来的匪人迅速地扬起了刀,与越泽在坡顶上厮杀起来。越泽出手狠快,大刀挥洒,刺眼的刀芒直冲而起,宛如绚烂的银龙一般,数招之下,匪人纷纷被砍落山坡。
越泽提刀上前,看着几人跌落山谷,再细眼瞧此时山谷里的打斗,血滩一片片,打杀还在激烈中,他凝了眉,抿紧唇,一扭身想要下坡,却不料刚一挪步子,不防备从后面突然飞奔过来一匹马,马上的男人对着越泽挥剑一划,将根本还没来得及抵挡的越泽逼下山坡!
事发突然,被偷袭的越泽捂着被划伤的胳膊滚落山谷,跌入一片血泊中,他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此时身上已沾了点点血迹,抬头,那骑马的人已从马上跳下,奔跑如飞的冲下山坡,越泽呀的一声举起刀与之对打了起来。
顿时,又一波激烈残酷的打杀开始了。
越泽带了伤,任是武艺出众,几个回合下来还是难以撑挡,来者像是匪子的头头,出手凌厉步步逼人,比其他匪子力道更狠速度更快。越泽体力迅速消耗,一脚被匪头踢到石头山上,口中噗地吐出大口鲜血。那人快追过来伸手就要刺向越泽,偏巧此时阿毛冲了过来,用刀为越泽挡了一剑,越泽才得以爬了起来,卯足了劲借着石壁猛踢了匪头一脚。
这边杀的难解难分,而另一边,大片大片的马脚因为体力不支被打倒在地,哼哎着直叫唤,有部分匪子趁机动作麻利的去抢了几匹马背上的货品,撒腿就跑!
越泽这边看到了,心急如焚,大声嘶喊:“兄弟们,快追货品!”
这一慌神不当紧,背上又挨了一剑,他挣扎着转回身,奋力抵住了接下来的一剑,着实气恼,发了狠的举起刀竟连连将匪头逼退,匪头许是见已有不少他的人得逞,便不再与之纠缠,找了个空当,抽身撤去,旋身撒丫子跑上了山坡,骑马吹号,得胜归去。
顿时,山谷里静了下来,那些匪子就像鬼魂一样提了货品消在各个石头缝中了,越泽带着人四面去追,却不如他们熟悉地形,抬头望去,竟是分不出来哪里才是方向,一时间,头晕目眩,火气攻心,差点儿晕了过去。
“大哥!越泽大哥!”有人送上水壶来,越泽口中沾了清凉的水,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宇眉紧颦,目光如赤,恨恨地骂道:“混帐,我一定要将货品抢回来!”
“是!我等一定追回我们的血汗钱!”无有伤势的伙计给大家鼓劲。
“先不要管我,我没事,去给兄弟们上药去。”越泽推开扶着他的人,转身走向马匹群去查看货品,转身来,看着一地躺着的好几个伤员,心里一阵的难过。
“大哥,我们要不要再去追?”阿毛喘着粗气上前来,问。
越泽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们就算现在追过去也是没有用,况且根本也追不到,我们的人体力比不得他们,也没有他们人多,再入了他们的地盘,死路一条。我的意思,先返回驿站去给大伙养养伤,打听一下这些人的来路。再者,看能不能寻求到帮助。阿毛,刚才谢谢你的一刀。”
阿毛不好意思的挠头,“呵呵,大哥也救过我嘛。”
“阿毛,你骑上马,顺着这条路翻山越河,快速赶回镇子,叫靖影带人来。一路要小心。”越泽郑重的吩咐。这次遇到的匪徒不是等闲之辈,他必须得加强人马,从多方下手。
阿毛脸上瞬间凝重,“是,大哥!”
一旁的另一兄弟伸过头来问:“要让帮爷来吗?”
越泽摇了摇头,“不用,阿爸年纪大了,他支撑不住,太危险,匪子太狠。”靖影也狠。
阿毛领了命,骑了马,风驰电掣般呼啸而去。
越泽这才呼了口气,查寻了下货品后,居然发现少了三分之一,他一拳打在石头上,震得碎石飞溅,恨得咬牙切齿。这次的货品是他用命换来的,绝对不能让这帮猖獗的匪子给抢去,他一定要好好计划一下,卷土重来,抢回货品,杀匪解恨!
幸好离驿站不太远,越泽带着一半受伤的兄弟回到了阿依尔驿站。
阿依尔重见到一身是血的越泽,是又惊又喜又痛,慌里慌张的为越泽清洗伤口敷药。
越泽直觉得这次失败的很狼狈,一直微闭着眼睛不想说话,心里也暗恨自己太轻敌了,实在没想到匪子在那么多人那么好的弓箭手甚至还有那身手那么高强的匪头,才会伤得这样惨重。这一路上,他已经丢了两个兄弟的性命,一个被野兽咬到死于路途中,一个滚落山崖掉入了滚滚江水。他不能再冒险,能减少伤亡的一定要尽量想法。虽说每次出发前,大家都报有生死由天命的决心,但是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可贵的,他们都有自己的家人,这些日子他与他们建立了生死与共的兄弟情,每一次眼睁睁看着兄弟死去都是一场噩梦。
“越泽大哥,越泽大哥……”阿依尔小心地唤着他,为他擦着额头的汗,“你不要着急,一会儿,我就带你去找我父亲。”
越泽睁开眼睛,迟疑的看着阿依尔,“你父亲……会帮助我吗?”
阿依尔抿着唇点头,明亮的眼睛里都是浓郁的情义,“会的,你帮助过我,我父亲他会答谢你的。”
越泽眼睛亮了亮,干裂的嘴唇动了动,笑得很欣慰,“谢谢你,阿依尔。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我们可能会伤的很惨。”
阿依尔脸上露出愧疚之情,“原来这匪子是这样凶猛,我应该早告诉父亲的。”
“阿依尔,你已经很好了,你很善良。”越泽说着,背部一疼,不由的皱了皱眉。
“啊,你又痛了吗?”阿依尔满目心疼,转过他的身子去看他的伤口,刚刚包扎起来的伤又渗出了血渍,“你伤的好重,一定很疼。”
越泽淡淡笑了笑,眉目落下,蓦地,他看到自己的腰上空空无敢,吊饰?他的鸡毛吊饰呢?!
噌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不顾伤口钻心的疼,慌张的四处的找寻。
“越泽大哥,你在找什么?”阿依尔不解地问。
越泽愣住了,耳边已听不见阿依尔的问话,心口的慌急一*涌上来,莫不是,打斗的时候弄掉了?!不顾得多想,他转头阿依尔说了句,“我有事出去一下。”说完就快速的披了衣裳跨出门,往楼下奔去。
到了店外,他只觉得急不可耐,牵了马就直奔向那个厮杀的现场。
血迹已变成了紫红色,渗在石头缝中,残留着不久前的那一场残酷冰冷的厮杀痕迹。偌大的石头丘陵,要找小小的鸡毛吊饰是多么不易,越泽严峻的脸上尽是焦急和懊悔,他跳下马,仔细又迅速的在各个缝隙有翻找,在他可能遗留的地方查看,一无所获,他万分不解,不甘心又跳上了与匪人打斗的坡顶,几经细心找寻,居然还是丝毫没有一点线索,站在坡顶上往下看,俯瞰山谷,血色斑斑,却也没有发现吊饰的踪影。
他萎靡了,疲惫地坐到了坡上,双腿垂到了悬空,心情万分沉闷。
风凉凉的吹来,吹痛了他手臂上的伤。他迷茫着望着远方的苍茫天空,突然感到无助而悲伤,他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此次的惨败、损失,比每一次遇难都让他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