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气压骤降,珍珠冷不丁打了个寒战,正尴尬间,傲雪重新开动了马车,车内的颠簸使僵持的气氛稍稍回转。
珍珠悄悄将手伸到靖影手中,张开五指与他相扣,然后面容淡淡地看向曲琮,故意说的轻松自如:“曲琮,你不去学堂,跑这儿来干什么?”
曲琮清浅一笑,如画的眉眼纯净淡然,“反正还早啊,我想姐姐啦,就来啦。一会儿路过学堂,让四哥拐个弯送我不就行了。”说的理所当然的。
珍珠也没话说了,抬头侧瞄了靖影一眼,他那里,因为刚才珍珠的小动作,脸色好看了许多,但仍是眸色冷淡。薄唇抿着,眼帘敛着,不看曲琮,完全的漠视之态。
曲琮的眼波若有若无的在他们相扣的手上一掠,不着痕迹的收回,然后貌似闲聊的问珍珠,“姐姐在宫中过的可好?”
“嗯,还不错。”如果你不捣乱更好了。
“也是,宫中吃的好玩的好,比家里是天上地下。唉,我还没去过皇宫呢,姐姐能不能找机会带我去见识见识?”
原本听第一句,珍珠还很紧张,因为也感觉到靖影绷紧的身体,心里正恨这小家伙嘴巴尖酸讨厌,但下一句,就立即给她找到了好时机,于是自动忽略他前一句的失礼,兴致勃勃地问:“哦?曲琮喜欢皇宫?”
曲琮对珍珠这反应也有些意外,总觉得她充满期待望过来的烁烁目光暗藏陷阱,不过他是谁,他是无敌机灵小旋风曲琮,自从他生日那天表白后,珍珠姐姐就有意无意的躲着他,他好伤心!所以,只要她有兴致跟他玩,即使是陷阱他也乐此不疲照单全收!
“皇宫是最繁华的地方,我很好奇呢。”说的模棱两可,先探探她的口风。
“哦。”珍珠应了声,心里思忖了一下,还是觉得现下不要说为好,回头私下里再好好说。
曲琮等着接招呢,谁知珍珠就这么没了下文,一张期待满满的小脸生生的干在了那儿,全身集中的细胞也瞬间蔫了下去,顿时全身心的不舒服、不甘心,忍了会儿,终是憋不住,只得主动再追问:“怎样啊姐姐?带不带我去啊。”
珍珠看躲不过,就敷衍了句:“行啊,有机会呗。”
曲琮望着她,纯纯地扯开嘴角,笑了。正笑着,余光中突然收到一道阴戾的目光,他看过去,靖影正凤眸半眯危险气息膨胀地盯着他,他缩了缩脖子,转开脸去,不看他,哼,挡不住他现在的好心情。姐姐说带他去耶!
靖影拿这个小祖宗也没法,不由埋怨地侧睨了珍珠一眼,珍珠直觉得脑门一冷,赶紧讨好的冲他笑笑,手下轻轻晃他的胳膊。
当着曲琮,两人的小动作反倒添了不少的乐趣和甜蜜,靖影终是没绷住,毕竟几天不见了,不忍心老生气,轻叹了口气,对视一笑,张开手臂搂住她的腰身,珍珠也温柔的依在他肩膀上。
曲琮不经意回头一瞥,那两人肆无忌惮的秀恩爱真是忒讨厌了!
这个女人,哄男人的功夫实在讨厌!他还记得小时候,四哥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她还叫他小乖乖,真恶心!
不爽的扭开头,有什么了不起!他不看总行了吧,刺激不到他。
还好没有很快,马车逐渐停了下来,傲雪在前面掀了帘子,语气不善的说:“曲琮,下车。”
曲琮不满的翻了个白眼,他的哥哥全是醋坛子自私鬼,他不就是来接一下姐姐吗?一个个看他当眼中钉,想方设法的排挤他!哼!一点都不友爱的哥哥,没亲情的哥哥,都欺负他没有阿妈的庇护,仗势欺人!要是在峡谷,瞧他们敢?!
心里如是不爽,但他面上还是大大方方的回头跟珍珠摆了下手,“姐姐,我去学堂了。”
“嗯,去吧,好好念书。”习惯性的叮嘱了句。
曲琮灿烂一笑,轻盈的跳下马车。
马车里终于恢复了二人世界,珍珠主动的又窝进靖影的怀里,小手在他胸前抚摸,小女儿态表露无疑,“靖影……我想你了,好想你呢……”
靖影抓住她的手,眸光虽然柔如珍珠,言语却是带点严肃甚至不满,“怎么应小五入宫?”
珍珠转了下眼珠,方才她不说,主要是三人的场合,不大合适,这会儿她就不再隐瞒,坦白说:“靖影,你说,让小五参加科考如何?”
靖影微颦眉,眸色深了深,立即懂了珍珠的意思,顿了顿,问:“这是韩玉的意思?”
珍珠抿了抿唇,她还不是不大想在他们彼此之间来回的提对方,特别是韩玉又不是他们兄弟。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她只好点了点头。
“呵,韩玉果然有计谋。”靖影淡然一笑,“只怕曲琮不会中计。”
珍珠顿时也显得有些别扭,“我会找机会委婉的跟他说的,你和傲雪都经商,如果他能为官,官商联手,家族正兴旺。”
靖影凝眉思忖了一会儿,沉声说:“最果断的办法,是将他送回峡谷。”
珍珠一顿,立即摇头,“他在这儿长大的,早就不习惯了峡谷,细皮嫩肉的,他干不了活,肯定不会回去。”
靖影眼神一利。
珍珠连忙强调,“我说的是实话。”
“那你和韩玉的办法就好了吗?让他做官,分他府邸,以为这样就能摆脱他了?呵,还不是自欺欺人,同在建康城内,他已是成年,不是几天不见就忘的,还不是什么时候想来就来?”
跟靖影他们兄弟谈论曲琮的情感问题,珍珠总觉得很窘迫。想当初,刚知道有小五的时候,越泽和傲雪就反应激烈,那时她觉得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居然担心她会和一个没出生的娃娃会有男女之情!可是现在,当这个娃娃长大了,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美少年,这件事,就一点也不滑稽了。
长大了就不一样,就不能轻而易举的忽略。
感觉,现在靖影已经麻木了,在知道曲琮表白的事件后,他竟是没有多大的反应,也许他早就看透,虽然在曲琮靠近她的时候他也剑拔弩张,但,确实不如以前那种见风就是雨,有一点动静就歇斯底里。自从他接受了韩玉,好像就接受了他的妻子是女神的事实,他不管怎么挣扎都是徒劳无功白费心机的,所以,最多的表现只是无奈。放弃了。
珍珠很心疼,她知道她家靖影的刺被残忍的拔掉了,每拔一根刺他的身上就留下一个血孔,一次次拔刺后,他已是满身的血痕累累。
“别担心,我和曲琮不可能的。”她知道她说的很无力,可是她却不知如何安抚他。只能依靠在他怀里,给他更多的温暖。
靖影淡淡的笑笑,又将珍珠搂了搂,眼神从她身上,渐渐转向车帘外。他的眼睛里,依然清澈的瞳孔散发的神色却是带着茫然和凄凉,他的表情是木的,却也淡淡弥漫开一种幽幽的无奈和忧伤。
事态的发展,早已不受他的控制,起初,珍珠只是他一个人的爱人,他们只有彼此,有着紧贞不渝的美好,纯粹的感情,可是在经过了这么多的波折后,一个一个的男人走进她的生命,他那么尖锐的性子,却也被磨的失了棱角,他不能说他现在的生活不幸福,只是,辛酸……也不可言喻。
马车匀速的先到了客栈,傲雪没有小气,平静的跟珍珠道了别,就去忙他的了。
靖影和珍珠换了匹马,两人共骑,一起回到了竹屋。
现在的竹屋已丰富了很多,除了最早的主屋,和后来翔宇加的一座西屋,现在又加了东屋和北屋,形成了个如同四合院的规模,很大气很结实,也足够他们这么多人住。
主屋两个房间,靖影一间,阿宝一间,珍珠就是个流动户,阿宝娇惯,她不舍得阿宝单独一间房,不放心,就让她住主屋,和他们一起,每晚她都要先陪阿宝睡着了,再去靖影那间,或者去西屋傲雪那间。阿布和曲琮就住在距离远点的北屋,东屋是为越泽和翔宇空着的。
其实早在前些年,他们就算是小富商了,她的丈夫们可不是草包,经商的头脑一个比一个出色,但是珍珠偏爱这里的宁静,和承载了他们太多的故事,不舍得搬离,于是这房舍就日渐壮大,真正成了个大户人家。
珍珠很满意自己在这方面的建设,这些年丈夫们和睦相处,这是她一个妻子的骄傲和幸福,每次遥望这座丰富的宅院,心里就会感慨万千。
“累了吧,要不要先歇息一会儿?”靖影将马拴好,体贴的问她。
珍珠伸了伸胳膊,展了下腰身,坐到躺椅上,说:“我稍作休息吧,几天不在家,总得收拾收拾,一会儿多做点饭,让孩子们回来开心大吃一顿。”
“做饭着什么急。”靖影在她身边坐下,自然的握住她的手,像老夫老妻那样,温柔的抚摸着揉捏着,宁静中带着沉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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