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她忙出了一身汗,也就收拾了一小半。当捡起一册《文心雕龙》的时候,她盯着扉页上那几个沈藻所书的秀挺字迹多瞧了几眼,忽然就听到身后有叫唤声。
“姐姐,娘睡着了,我来帮你!”
小五轻快地跑了进来,一本本捡起了地上的五六卷书,抱在怀里走上前来,只是眼睛里还能看出一晚上熬夜的血丝。一古脑儿都递给了杜绾之后,她犹豫了片刻便低声问道:“姐姐,爹爹真的会没事么?”
“一定会的。”
杜绾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重重点了点头。看见小五那面上一瞬间绽放开了甜甜的笑容,她只觉得心里盈满了暖意,连忙转过身来吧一卷卷书安放在书架上,借此掩去了眼眶中那种酸涩的感觉。渐渐平复了那种沸腾的情绪,她的思绪便飞到了别的地方。
张越临走前留下了赵虎给她,那个粗豪大汉每日都会将一卷纸送到二门。她不知道这些消息是打哪儿来的,又通过了什么样的手段,但却知道这都是张越想让她知道的。从这些匆匆看一眼后就丢进炭盆烧干净的纸里,她知道杨士奇曾经在皇帝面前委婉陈情,杨荣金幼孜这一对同僚也帮着说过好话,就是沈氏兄弟也曾经设法想要联名同僚一起上书,只是翰林院其他人自矜清贵不肯出面,杨士奇又规劝了一番,两人也只能偃旗息鼓。
今儿个早上她上马车时,赵虎还传了个口讯,说如今是黎明前的黑暗,只要熬过这一段就好。可即便真是如此,这次黑云压城一般的黑暗未免太令人心惊肉跳了。
在杜家呆了整整一个白天,杜绾原打算在家里住一个晚上,却被裘氏硬赶了出来。傍晚时分,她坐车赶回了武安侯胡同的张家大宅。在西角门前刚刚下车,她就瞥见不远处那三间五架金漆兽面锡环大门敞开,忙向迎出来的一个门房问道:“可是宫中来人?”
“是御用监太监张公公来赏赐东西,因为二老爷亲笔写的告捷奏章已经到了,斩首数千级之外更是拿获了黎利之子黎龙,皇上为之大喜!”那门房虽是低着头,那声音中却流露出掩不住的欢喜,“三少奶奶回来得正好,听说张公公还问起了您,您赶紧进去吧。”
即便杜绾一向稳重,听到这句话立刻提起了精神,点点头就立刻往里赶去。今早出门的时候,灵犀本是说她们三人中挑一个跟着,她却没答应,除了马夫和赵虎之外,就只带了一个院子里管衣裳的崔妈妈。因此她一进仪门,别的人就都退了,只有崔妈妈仍旧跟着。这时候,早有管事媳妇上来报说张谦正在瑞庆堂由张倬陪着,指了名让她过去。
既是指了名,原还想先到北院大上房看看顾氏的杜绾自然不敢怠慢,整了整身上衣裳便放慢了脚步,又嘱咐崔妈妈先去老太太那儿报一声。到了那经过扩建,足有七间九架的中堂瑞庆堂前,她就看见门口站着两排整齐挺拔的锦衣卫,排场十足气势赫赫,心里更有了底。
不消说,这必定是功赏了。
但凡宫中颁赏,有恩赏、功赏、例赏,各有各的规矩各有各的不同。所谓功赏,便是因功颁赏,赐物不在贵重,却胜在意义。就比如今天张谦带着锦衣卫光明正大地经张家中门而入,颁的却只是白金五十两、钞百锭、御酒两坛,和平日那些价值不菲的表里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但由于这是赏功,这些天接待惯了中使的张倬却更觉欢喜,听到门外报杜氏求见时,他便对张谦欠了欠身。
“张公公,子妇今天归宁,所以劳您久等了些。”
之前王夫人曾经为杜桢的事向张谦送了重礼,再加上他本就觉得张越为人不错,哪里在乎这点小事,当下便哂然一笑道:“不碍事,就是多等了一刻钟,快让人进来。”
等杜绾进了来行礼拜见之后,张谦不禁上上下下审视了一番,当即便压低了声音:“今天早上皇上看了锦衣卫从杜家搜到的书信,已经释疑,随即因汉王所奏之事发作了寿光王即刻动身去凤阳皇陵守陵,事后感慨说嫡亲的父子还不如隔一层的翁婿。看这样子,杜大人大约快出来了,这好人总该有好报的。”
见张倬和杜绾都是满面欢喜,他便笑嘻嘻地说:“另外咱家多嘴两句,如今不多日就要过小年了,保定侯小侯爷悄悄打发人接媳妇去宣府过年,武安侯也接了一个妾过去,结果皇上知道了不但没怪罪,下午还让人赏赐了武安侯夫人和保定侯夫人。如今杜大人既无事,杜宜人要不自己过去,要不打发两个稳当的过去服侍,总之也让张越过个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