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都明事理,不但上街割肉打酒招待,而且让拿多少银钱就拿多少银钱。
陪弟弟和大舅哥吃完饭,帮弟弟和大舅哥在教室安顿下来,去巷口跟刘大说好明天一早撑船送弟弟和大舅哥走,回到书院听三姑说全家就剩不到二两银子,再想到顾院长下午说过的那些话,任雅恩咬咬牙,让余三姑敲开西厢房,把钰儿喊了出来。
“这么晚了,什么事?”任钰儿下意识问。
余三姑连忙道:“别看我,我也不晓得。”
“坐,都坐下,我们坐下说。”任雅恩深吸口气,放下茶杯道:“三姑,顾院长下午来找过我。”
“找你做什么?”
“他说……他说你进我任家门,是帮我生孩子,帮我任家传宗接代的,说你总跟现在这样从早忙到晚不好,要是怀上了会动胎气的。”
别看余三姑平时大大咧咧,可当着钰儿面说这些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道:“这不是没怀上嘛。”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任雅恩偷看了一眼女儿,故作轻松地说:“顾院长让你以后别再去韩老爷那儿干活了,他已经跟李瘸子说好了,打算让李瘸子家二丫头接替你。”
“这怎么行,一个月二两工钱呢!”
“别急,我晓得你舍不得这差事,晓得你是为这个家着想,可顾院长的话不是没道理,而且顾院长一样晓得我们不宽裕,他老人家早帮我们想好了。”
“顾院长怎么说?”余三姑急切地问。
“顾院长说韩老爷本来有一位幕友,就是那位举人出身的周先生,可现在周先生去了江南。韩大使的堂弟韩博、表弟唐国政也全出去办差了,原来的那个家人潘长生又在郭大人那儿效力,身边连个断文识字的人都没有。”
“韩老爷打算请你去做师爷?”
“这倒没有,就算韩老爷想请我去做幕友我也走不开,我要是走了书院怎么办。”任雅恩回头看着女儿,不动声色地说:“钰儿,顾院长晓得你断文识字,能写会算,让我问问你愿不愿意去韩老爷那儿做事。”
“让我去韩老爷那儿做事,爹,你没开玩笑吧!”任钰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没跟你开玩笑,海安这地方你又不是不晓得,没出阁的姑娘什么活不干,有些泼辣的比那些小媳妇都厉害。”
“老爷,这不合适,钰儿跟那些野丫头疯丫头不一样,再说钰儿平时连门都不怎么出,能做什么事!”
“三姑,我不怎么出门不等于不会做事!”任钰急了,指着案子上的一堆书问:“这些书上的字你认得吗?”
“我哪儿认得,我又不识字。”
“这就是了,你不认得我认得,不光认得还会写!”
任雅恩本忐忑地问:“钰儿,这么说你愿意去韩老爷那儿做事?”
“三姑能去,李瘸子家二丫头能去,我为何不能去?我再这么总呆在家里,就真成好吃懒做了。”任钰不想被镇上的女人在背后议论,再想到这不只是出去做事赚钱补贴家用,而且能一展才华,不禁窃笑着问:“爹,顾院长有没有说这工钱怎么算?”
“每月二两总该有吧。”
“怎么才二两,你是不是没好意思开口问?”
余三姑也觉得少,撑着腰道:“二两肯定不行,钰儿去做师爷的事,韩老爷就得给师爷的工钱,一个月怎么也得五两!”
“是啊,一个月怎么也得五两!”想到能赚钱,而且能赚大钱,任钰激动不已。
想到每个月二两银子的差事丢了,但继女真可能谋到个每月五两的差事,余三姑一样激动,禁不住笑道:“老爷,我晓得你是要面子的人,一定是不好意思跟顾院长开这个口。我跟你不一样,我又不怕人笑话,我去问顾院长,我去帮钰儿说。”
“谁说女人无才便是德,谁说女子读书没用,这不就有用了吗?”任钰越想越激动,竟挽着余三姑的胳膊说:“三姑,你真要是能帮我把工钱谈到每月五两,以后我每个月给你二两。”
“还有三两呢?”余三姑回头问。
“我存着呀,我得给我自个儿存嫁妆。”
“你的婚姻大事老爷给你做主,你的嫁妆老爷和我帮你置办,你要存钱做什么,还存那么多,我以前不管赚多少钱都交给家里的!不行,那三两你也得给我。”
“三姑,你是不是钻钱眼儿里去了,我自个儿赚的钱凭什么给你?”
……
她俩又斗起了嘴,不过这次更像是开玩笑。
任雅恩本以为女儿打死也不会去,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只能硬着头皮陪笑,心里却全是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