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瑞和心里一亮,恍然大悟。
“脾破裂如果出血量少而慢,症状可以很轻,也不容易查出来,除了左上腹轻度疼痛,伤员一般很少有其他明显体征……”谢耀说完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说:后面的还需要我接着说下去么?
这个诊断暗示着的可怕前景已经让陈瑞和听得汗毛倒竖:伤员异于平时的吵闹很可能就是休克前期烦躁的表现,虽然现在似乎还没有危及生命,但是随着出血越来越多,病人血容量不足,很快就会进入休克抑制期——那时再抢救可就难了。
“贼他妈滴,要是同时有这么两个需要大量输血的……”谢耀的眉头越锁越紧。
陈瑞和也明白,卫生所根本没那么多存血,一旦出现需要大量输血的病人就会捉襟见肘,更何况这一下子来了两个……“当然,也还没准并不是——那样最好。这个病人先查体,如果高度怀疑脾破裂,这人还得上剖腹探查术。”
“那刚才那个休克的……”
“他是明确低血容量性休克的,而且失血时间过长。再不处理要没命……存血先给他输上,能清创止血的话你先上,我先看这个!”
“是!”陈瑞和也没法再说自己搞得了搞不了了,缺人手的时候就得实习生硬赶鸭子上架,没干过也得干,总比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强点。
谢耀一边忙活,一边紧张地思索着:今天已经给一个病人输过血了,卫生所里剩余的全血也就两三个单位了――按照元老院的规定,“1个单位”的全血是200cc,也就是200mL。如果毕承的出血能顺利止住,那么这两三个单位的全血配合着输液,给他们用估计还是勉强够的;可是如果毕承止血不顺利,这个疑似脾破裂的病人又要进行紧急脾切除,那没个几千的血是救不过来的。
现在谢耀面临的,是先保哪个病人的问题。
王初一是县长,这位呢,是国民军中队的副中队长。
这两位,比较起来自然是王初一比较重要――能当副中队长的军士没有几千,几百总有。能当县长的归化民干部,全临高也挑不出几个来,能选出来的,都是元老平日里看重的行政班底。
“虽说王初一是县长,但是毕竟是先到的,说不上给他优待。而且那边通知了小陈,血都给他输上了,再说这个人还不一定是脾破裂呢……”谢耀心里默默地宽慰自己,实际上他很清楚:决定一旦做出,意味着这个疑似脾破裂的军官可能就要把命丢了,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讲是自己判了他死刑。
虽然死在自己眼前和手里的病人也不知有多少个了,谢耀还是很不喜欢这种生杀予夺决于己身的感觉。
“去请宋首长。”谢耀向身边帮助抢救的卫生员吩咐道,“在看看有没有其他献血员了,尽量都找来!”
“这位呢?”卫生员指着正躺在诊疗台上的尤辞仁。
“他死不了,把他抬到轻伤员留置区等着。谢大夫有空了就帮他做手术。”说着他拿起尤辞仁的病历卡,把诊视状况填写上去,“挂到他脖子上!”
宋君行正是今天卫生所的当值元老――虽然由于能够划给口腔科的颌面伤员太少,卫生所并没有设置专门的口腔科,但是领了支前任务就得派人,宋君行就跟着排了班,和其他几位支前元老、高年资归化民医生搭班轮值,随同流动医院轮番去各个县。
不过这也并不算“超执业范围行医”。这个时空远不是分科细化得分诊都能让人头大的21世纪。所以但凡是在临床上混过的,一律学了一身自己专科外的本事,医学院里学过的,没学过的,只要和“医药”二字沾边的,不要说具体分科就是大方向风马牛不相干的,都给弄到临床第一线上去轮诊“锻炼”。卫生口不管是临床的、病理的、检验的、防疫的、护理的,乃至根本不归卫生口管理的法医、兽医。无不是十八般武器样样都能弄一手――如今会不会三分样,不然根本不足以撑起原始的医疗保障体系。林默天就曾经自嘲:“现在咱们都成了乡镇卫生站的草头医了,从头到脚就没有不敢开的地方!”
虽然是口腔专科出身,但在时部长的倡导下和现实的逼迫下。宋君行也和所有其他的和医学沾边的元老们一样,参加了基于元老院技术条件下的内外妇儿大轮转。虽然干起活来未必是熟手,但很多共通的原则还是懂的,现在到了前线,具体事务可能干得并不出色,但有些职责的落实还是非他不可的――比如说,这种情况下的最终拍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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