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斜刺里直接冲了上来。眼看着就要撞进施十四的船队里来了。它们都挂着满帆,来势又急,正当其冲的几只船总算闪避得及时,才好歹险险让过,没有被撞上。不过尽管如此,也已经把施十四的手下吓得高叫起来:“哪里的王八蛋,怎么开船!”、“x你老母!”……
施十四嘴角露出藐视的眼神:“这厮跑路倒是挺快!”
“是谁?”
“贺新一路的货色。”施十四说,这是诸彩老的一个所谓同宗,叫诸挺。也不知道怎么得给他七绕八弯的联了宗。中国式的家族集团里,最重就是血缘关系,即使假冒的也是,于是这新出炉的同宗很快在集团里就步步高升,在老营混上了一个头目,配船也是大船。算是心腹骨干。
这三只船对它们的叫骂一概不应,三条船张满的风帆在众人的眼前一晃而过,直往外海而去。
忽然有水手喊道:“这几条船蹊跷!”
“怎么蹊跷了?”
“它船身很重,莫不是装了什么货物……”
诸彩老纵横闽粤十几载,积攒下无数财宝金银。除了运回家乡去的,光随军行动的老营听闻就有上百只的铁箱子,据徐成说,里面都是金银珠宝。
诸挺的船上,装得极有可能有就是这些财宝。
旧得秩序一旦崩溃,每个人都会在瞬间变得肆无忌惮。象诸挺这样的人,过去施十四鄙视归鄙视,表面还是极客气的。现在这“皇亲国戚”没了身份,又有可能带财宝,就是一只大大的肥羊罢了!
然而施十四却不为所动,只关照打旗号,叫各船直驱大担屿,不要停留――钱财和小命哪个要紧他还是知道的。追上去打诸挺是打得赢,但是花掉的时间就找不回了,到时候郑芝龙一拉网自己抢到多少财宝还不是都是一场空!
逃命的路上依然危急重重,各股的船队,零星的船只四散奔逃,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他们又连续几次碰上这样慌不择路,仓皇逃窜的船只有的就像刚才诸挺的船队一样,一声不响,只顾逃命;但也有的分明吓破了胆,一发现有船挡在前面,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是放火箭,又是开炮的,把施十四的船上的弟兄都打死了好几个。把施十四气得破口大骂,一面也点炮乱放。
林佰光坐在船艉楼最安全的地方,看到这溃散的混乱局面,心里也不觉恻然。
南日岛海域的战斗正在进入尾声,郑芝龙的船队突破了诸彩老在两翼的掩护,绕过海湾,开始把南日岛和附近的海域都封锁起来,南日岛周围的小岛,原本诸彩老都设置了营寨和炮台的,也一个接一个的竖起了降旗。那些原本还在坚持作战的船只也开始纷纷掉头逃跑。
黄昏时分,从万历末年起就煊赫一时的诸彩老集团彻底的覆灭了。他本人和主要头目全部战死。
诸彩老最后覆灭的消息,是从张大疤啦那里第一个传到临高的。张大疤拉见诸彩老从闽安溃败,放出鸽子之后赶紧赶到郑芝龙的老巢中左所一带打探消息。没有几天,只见中左所一带的海面上。果然打听到,诸彩老已经在南日岛毙命,全军覆灭。手下的船只人马不是逃散就是为郑芝龙收编。
张大疤拉知道这消息对澳洲人极其重要,不敢怠慢,赶紧雇上一条快船星夜返回广州报讯。
“林佰光这傻子!白白的送了一条性命!”冉耀看到广州站发来的急电,狠狠的拍了下桌子。心里不由得有些难过。到底也是一个同志。他在办公室里转了几个圈,林佰光虽然死了,但是他收编海盗扩大海军力量的计划还是要执行下去的。
不过,此前他还得再做一件事。他挂了个电话到博铺:“老狄么?动手吧。”
贺新是在商馆的套房被捕的,随后就被脑袋上套个罩子,从秘道里押送了出去。他被关到了一个秘密的地点,任福随即在博铺软禁的地点被押走去和贺新作伴了。至于水手们,被以“看倭国影戏”的幌子叫到了岸上,随即全部被送进了检疫营,期间没有动用任何武力。
执委会、海军对林佰光的成建制招降方案本来就没抱太大的期望,早就制订了一个诸彩老覆灭之后的“招纳流亡”的计划。准备派出一些伪装成商船或者渔船的船只,到福建和广东洋面进行招降。
施十四的船队,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跑到了大担屿。大担屿不过是个光秃秃的岩石小岛而已,并无常住的人口。但是岛上有淡水可取用,又有港湾避风,临时驻泊不成问题。施十四手下,连大船带小船,只跑出来八条。损失差不多三分之二。他这些年来积蓄下来的金银也随船沉掉了不少。把施十四心疼的直骂娘。
大担屿这里,胡胖子带着自己的五条船已经到了。他因为见机的早,第一个跑路,毫发无损,也无伤亡。
接着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船只,林淡也来了。他只剩下了四条船,见到施十四就流眼泪――他的几个兄弟全都在海战中被打死了。至于眷属,则陷在南日岛上,不知生死。他一到施十四船上就来问有无音讯?
“老营最后跑出来了么?”
“大约是没有。”施十四说,“我走的时候,老营的船还在岸边没动,大掌柜带人在岸边拼命抵挡,大约就是为了让老营能走――那会郑芝龙的船已经围过来了。我自己都差点没跑掉。”
林淡听说之后面色灰暗,连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了。
当初和林佰光一起喝酒、赌钱的十来个头目里,有一半不是死在阵上就是下落不明,不过余下来的人和其他零星跑到大担屿休整的船只,居然也汇聚起了一百多艘。
但是大担屿是个荒岛,并无粮食。各船仓促逃命,船上纵然有些存粮,也支撑不了几天。一百多艘船,男女老幼差不多有一千多人。挤在方寸之地也非长久之计。各股都在计较,下一步到底该何去何从。
眼下,他们的选择无非是:投奔某一股海上势力:比如郑芝龙、李魁奇、刘香这几个“大掌柜”,或者把船烧毁上岸,暂时隐蔽起来。
到底应该投奔谁,大家都有不同的看法,一时间谁也说服不了谁。但是大多数人不大愿意走这条路,经过这次大战,损兵折将――没有实力,投奔过去也不会受到重视,到时候就是当炮灰的命。
至于自己起头自己干的想法,倒不是没人想过,但是这里船少头目多,又没有人有足够的威信,大家根本举荐不出一个头目来掌握大局。
溃败之后,粮、饷都没有来源,各家虽然都带出些积存的财物,对于重整旗鼓来说未免是杯水车薪。
林佰光一直没有吭声,与其现在提出来就遭到无穷的置疑和反对,不如等他们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再说话。往往能一锤定音。
就这样商议了二天,一直没有什么结果。大担屿除了有限的淡水之外一无所有,连烧柴都不足,再商议下去,大家就要断粮。这天晚上胡胖子终于忍耐不住,宣布自己要上岸了。
“老子不干这买买了,洗脚上岸算了!这十来年,担惊受怕,搞了这几万的银子,吃吃喝喝混个富家翁等死算了。”
这话倒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有些只剩下一两条船的人都在打起了这个主意。他们几乎人人都积累的数目不等的财物,而且过去发达的时候,托人在家乡置下许多产业,回去收租当个富家翁过日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大败之后,人心往往心灰意懒,退隐的心思就占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