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节 赖大出马
苟承绚小心翼翼,不敢接口,待得他们的一番华夷之讨论结束,这才继续道:“文德嗣据闻官职是‘主席’,至于马千瞩却是‘国务卿’,二人的爵位唤作‘执委’。”
这二人的名字和头衔他没有说错,因为布告栏和文书上都有写过。
“或云,这伙髡贼在澳宋国内均是高官显宦之后,因国内有变,在澳洲国内立足不成,这才率领部曲坐船逃出。他们久慕中华的富庶,故而万里来国。”
“他们即是宋人后裔,何不当初就进表内附。”一个幕僚道,“朝廷原本必会优抚。”
“髡贼在海外习得奇技淫巧,以为靠着铁船火器就能称霸一隅。这不是欺我大明无人?唯有痛加剿洗,轸灭丑类,才能绝此等海外蛮夷窥觊中华之心!”说话的人年纪很轻,不过二十七八岁,他不是何如宾的幕僚,而是左参政分守海南道赵汝义的幕僚钱太冲,专程被派到广州来负责双方联络事宜。
钱太冲此人十七岁就考取了秀才,而且是堂堂正正的廪生,在家乡颇有文名,很得了一批在乡缙绅们的赏识,然而自此之后,他连举四次乡试不第。自觉在家乡无脸见人,干脆出来游幕了。
此人颇有学问才学,平日里自视甚高,虽然靠着同乡和师友引荐到了施邦曜幕中,但是与其他幕友关系并不融洽。赵汝义干脆打发他到广州,到何如宾军中负责双方联络事宜。
他这番慷慨激昂的表示让大家不得不一起表态说确实应该如此云云。
接着幕僚和将领们又问了些话,何如宾这才关照亲兵将他带下去,送到自己老营内看守起来。
“带他下去,给他酒饭。要好生看待。”
苟承绚这才把悬在半空中的心放了下来,这见官过堂的味道果然不是好受的。他赶紧又磕了好几个头,这才小心翼翼的随着亲兵退了出去。
他被安排到一处专门的帐篷里,赖大也在这里等候。一会有亲兵过来,给他拿来了几套替换的衣服,特别是有方巾襴衫这样的读书人的衣服,这让时而伪装成乞丐,时而打扮成农夫的苟承绚觉得有了一个好兆头:总兵大人看来对自己的答话很满意,否则绝不会如此善待自己。
赖大也得了几套新衣。主仆两人洗澡更衣,一时畅快淋漓,接着又有兵丁拿来饭菜,两人吃了一个饱。苟承绚躺在草铺之上,想着自己随官军回到临高之后要如何的报复,如何的勒索,想了又想,算了又算,不觉沉沉睡去。
第二天,常青云来看他,与之晤谈。因为他是已革秀才,也算半个衣冠中人,常青云很是客气,没有要他跪着回话,说话也比较随意。
双方客套一番之后,常青云又就昨天不及细问的细节问题对他进行询问和澄清,苟承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一说了个明白,又把县里主要缙绅大户的抄了一个名录出来。每家家业如何,有无蓄养乡勇之类一一注明。
常青云得了这份单子心中大喜:有了这份名单,到了临高就能按图索骥,要各家大户们供应军需,各家各户应给多少孝敬,也大致能够心中有数。他见苟承绚昨日在大帐之中对答如流,而且应对得体,知道此人不简单。起了笼络之心。当下笑着对苟承绚道:“请教苟兄表字。”
“不敢,”苟承绚见他面色欢喜,又请教他的表字,知道已然入港。有了总兵大人的心腹幕僚的引荐庇护,自己不但肯定能够脱罪,只要巴结的好,今后的功名利禄也能有保证了。“小人表字仲尾。”
“镇台大人对你很是看重。说你不愧是大明的忠义之士。”常青云因为下一步还要苟承绚卖命,所以先捏造了几句,“大人有心想保举你个功名--”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下,看看苟承绚的反应,见他双目放光,知道已经着了套,这才继续道,“只是你至今还是通缉的要犯,又被革掉了秀才功名……”
“小弟是受了髡贼的陷害,”苟承绚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会若是身边有银子,赶紧奉上五十、一百两,托这幕僚疏通,肯定能把这“要犯”的帽子摘掉,但他现在是囊空如洗,根本拿出钱来,“不瞒兄台,小弟在临高颇有田产家业,只要驱走髡贼,小弟收回家业,必当重重酬劳……”
“哎,仲尾兄说此话就见外了。”常青云笑道,“只要镇台大人此去一战功成,你的罪名就能洗刷干净,还能得个优叙。”
苟承绚到底官场经验不足,被他几句话已经勾得五迷三道,“是,是小弟一定效犬马之劳!”
常青云这才说出来意:何如宾要他回临高去,打探军情发动乡勇接应官军。
“仲尾兄是临高土著,此次挟总督文告回临高发动缙绅乡勇,正所谓风云际会,建功立业之大好机会!”
苟承绚心中大惊。才出龙潭,又要回虎穴。这是把他往死地里送啊!在临高他可是个人见人厌,狗见狗嫌的人物,连自己老婆和老丈人都不待见自己。要不是当初毁容易装,早就给髡贼抓去绞死了。
现在何总兵居然又要他潜回临高,他深知澳洲人的厉害,内控外防,胜过朝廷百倍,本地的缙绅大户,就算对髡贼再不满的,也不敢公然对抗他们。而且大家素来害怕髡贼有千里传音的妖术,就算是私下的密谈亦有可能会被侦知。
自己回到临高只要稍有动作,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颤抖着应道:“小人多谢镇台大人的恩遇,只是这髡贼不同于别贼……”
常青云面色一变:“仲尾兄,这是军中,你可知道军法无情!”
“是,是,”苟承绚吓得腿脚发软,莫说自己是是被通缉的要犯,就算是清清白白的良民,安一个“髡贼细作”的罪名,一声令下推出斩首亦是顷刻之事。“还请兄台为小弟缓颊,”他立刻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髡贼恨小弟入骨,一经拿获,即刻就要凌迟处死……”他知道自己这样的空口哀求并不顶事,赶紧又说,自己知道髡贼在临高扶持的几家大商户的底细,这几家大商户的底细他只告诉常青云一人,“以为兄台之功”。
常青云见这样尚且逼不出什么油水来,暗骂:“乡下蛮子!穷鬼!”
借此敲诈的机会没有了。但是他不能真把苟承绚逼得太紧,毕竟何如宾没有明确要求派苟承绚去临高。万一此人真得回临高之后被捕杀,官军进临高就少了一个重要的耳目,临高卫所的孙天标虽然正星夜从肇庆赶来,但是此人毕竟是军户,对民情了解有限,远不如苟承绚这样的伏地虫有用。
再者苟承绚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在这里又没有家眷家业可以拘束,把他逼急了大可一走了之,或者直接去投奔髡贼出卖官军消息。
所谓派遣苟承绚去临高发动乡勇接应官军之议,何如宾原是无可无不可,并无成议。常青云不过是借此虚言恐吓,冀图挤一点油水出来。
看到他的确毫无油水可言,常青云只好退一步,准备用替他在何如宾面前说情来作个人情了。
当下他沉吟片刻道:“此事似有转圜余地,只是镇台大人的钧命……”他故意做出为难的神色来,以便让苟承绚能够承他的情面。
苟承绚赶紧道:“青云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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