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起来的一爿有着黄色琉璃瓦屋顶的建筑群。承天门的朱红色宫墙已经剥落了许多,显得斑斑驳驳。城楼屋顶上有小树和野草,显然许久都没有清理过了。宫门口,照例有几个太监和守护的卫士,但是一个个都没精打采的。
陪同他们进城的,是起威在当地的招募的一个大伙,真正的伏地虫老住户,眼见他们对紫禁城如此的感兴趣,便向他们述说起里面的情形来。
宫城之内,以承天门为界,门以北是紫禁城。穿过端门、午门走进去,迎面依次矗立着“奉天”、“谨身”、“华盖”三座大殿。东西两侧还分别建有“文华殿”和“武英殿”,以及“文楼”和“武楼”。这是皇帝接受百官朝觐和举行大典的地方。
“三大殿”以北,一直到后宰门,属于“后廷”范围。那里面另有许多名称各异的宫殿,还有一座御花园。皇帝的日常生活起居都在那里。
除了紫禁城这一部分之外,在宫城的南面,一条宽广的御道从承天门外的五龙桥,笔直向着宫城的正门――洪武门伸展开去。
御道的东侧,分布着除刑部之外的吏、户、礼、兵、工等五部和宗人府、鸿胪寺、钦天监、太医院等;御道西面则是最高的军事机构――五军都督府,以及锦衣卫、通政使司、太常寺等衙门的所在地。
“你知道的真不少。莫非你进去过?”周洞天忽然起了疑心。
“小人哪里能进去。不过南京城里的老公儿不少,在茶坊听他们说起过许多南京宫里头的事情。所以略知一二。”大伙点头哈腰道。
这偌大一座壮丽宫城自从成祖皇帝迁都北京之后,经历了二百多年的闲置岁月,到如今早已萧条破败,完全不复昔年的气象了。大明皇帝极少离开北京到这南方的留都巡幸,造成紫禁城里的宫殿大多荒废失修,就连那些一直有官员派驻的衙门,除了几个有人到部视事――所谓的视事无非是做些等因奉此的例行公事――的门堂还算整齐外,大多一任墙垣倾圮,无人过问。一派衰败不堪的摸样。梅林觉得有些遗憾,说了声:“走吧”。
轿子沿着大路行进,走过从贡院之后市面变得热闹繁华起来。
天气晴朗。春天温暖的阳光从蓝澄澄的天空中斜照下来,把左边一排房屋的阴影,投在宽敞的、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上,投在行人的身上。这条南京城里的主要干道原本很宽,“虽九轨可容”,自从万历年以来,人口增长很快,买卖兴旺,接到两侧的民居、商铺纷纷侵占官道,渐渐得道路就变得不那么宽阔了。加上街道上行人众多,使得道路愈发的拥挤。
接到两侧的铺面一家挨着一家。密密麻麻的。店铺大多房檐不高,门面宽广;店头的黑漆招牌上写着“绸绒老店”、“网巾发客”、“杭粉名香官皂”、“川广杂货”、“西北两口皮货发售”、“东西两洋货物俱全”、“内廊乐贤堂名书发兑”、“顺昌号通商银铺”等类字样,有的还是金粉镶嵌的。街道上,乘轿子的、骑驴的、步行的人,熙来攘往。
来自四面八方的客商,麇集在官廊内、塌房前,叫卖展示着货物,和顾客们讨价还价。来自各地的士绅大户,儒生士子,在门前挂着灯笼、养着各种生鲜花朵的茶社里高谈阔论。茶座里座无虚席,生意兴隆;酒楼上人声鼎沸,笙歌盈耳,随风飘散着哧哧的艳笑和酒肴诱人的浓香……
街道上、店铺里的口音,也不再是全然是通行南北的南京官话,南腔北调的口音充斥其间。除了来自徽州、江北、山东等地到这繁华之地讨生活的小百姓,操持各地口音的人群中又多了许多衣着光鲜的缙绅大户。明末社会的动荡和战乱,辽东的败局,贵州奢安之乱,各地层出不穷的各种“民变”,使得当地的缙绅们纷纷来到社会秩序安定的江南,在这温柔乡销金窟中来避嚣。他们大多携带着一大家子的家眷奴仆和许许多多的金银财宝,在南京城里城外买房置地,过着纸醉金迷糜烂生活。
端坐在轿子中的这两位元老,此刻的心情各不相同。周洞天对南京的繁华颇为吃惊――在他看来,这里与杭州相比毫不逊色。看来“首都效应”在这大明的留都还是相当显著的。如此繁荣的市面,显然不是仅仅依靠南京本地的消费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