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选择。
从保周延儒,打温体仁这个角度来说服他,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
“我家老爷请二位相公书房相见。”已经在门前迎候的门丁行着礼说,随即引着二人经过门厅,从天井里向右一拐,进了一道小门,沿着回廊曲曲折折地走了一阵,来到一处幽静的庭院。庭院里,是一明两暗的三开问书房;沿着墙根莳着些花木,西边角上还有一方水池,围着碧瓦栏杆,池中立着两片姿态奇古的石山,绿竹森然。
赵引弓无心细看,他匆忙地整理一下衣巾,等院子通报之后,就低着头,拱着手,放轻脚步,从院子揭起帘子的那扇门走了进去。
翰林院庶吉士张溥已经在屋里等着他了。
张溥很年轻,只有三十岁,和赵引弓是同龄人,颔下已经留了三缕清须,显得很是老成。赵引弓注意了下,觉得他的神情面容是个颇为宽厚之人,但是眼神中偶尔流过的熠熠神采,又说明此人意志坚韧,处事果决绝非单纯的无用好人。
据说张溥少时因为伯父家的豪奴陈鹏、过鲲曾经欺其父,又多次鄙视于他出身微贱。他便写里血书发誓要报仇,后来科举发达之后果然通过路振飞,将两名奴仆拘到崇明县,由县令判决后秘密处死了。
见他们二人进来,张溥已经面带微笑的迎了过来。双方作揖行礼,张岱先将赵引弓介绍给了张溥。双方又客套了一番。
“今日来见天如先生,实不相瞒,有事相求。”赵引弓开门见山的说道。
“学生已经略知一二,”张溥看着他的眼睛,颇有摄人心魄之力:不愧是高踞文坛盟主,能幕后影响朝政之人,“莫非为孙火东之事?”
“正是。”赵引弓不由得暗暗吃惊――他的打算虽然向张岱说过,但是张岱此人对这类事情并无兴趣,不至于专程派人先去向张溥禀告。张溥一见他来就知道来意,可见其自身亦有情报网络。
“不错,正是为孙火东之事。”赵引弓点头道。
张溥并不说话,似乎正在考虑什么,半响说道:“先生何以为学生有如此之能,能帮得里孙火东?”
“先生没有,复社、东林有。”赵引弓用极肯定的语气说道。这也是一种拍马术,充分表达“大任舍你其谁”的意思。
张溥说:“孙火东是徐阁老之子有儿女之亲,何不求助于徐阁老?”
“正因为如此,徐阁老不宜多言。”赵引弓说道。
对方又是一阵沉默,赵引弓知道,他虽然身在太仓,朝堂的形式却知道的一清二楚。此时他必然是在斟酌利弊。他想了想,用极真诚的口吻开口说道:
“朝堂之上,孙火东不过是个小小的棋子。如今要穷究孙火东的,莫不是冲着周相去得……”他停顿下,以便增进对方的印象,“倒下一个孙火东,周相恐亦不能久立于朝堂里!”
能打动张溥的,就是周延儒的去留。周延儒对现在的东林和复社有多重要,想必张溥自己也得掂量掂量。
“先生何出此言?”对方紧紧的盯着他。
赵引弓就这个问题是做过功课的,他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后世关于周延儒、温体仁和东林之间的纠葛的研究资料很多,各方面的史料亦不少。论及材料的掌握的全面和深度可能要比当时的人还要强一些。因而他从钱龙锡案开始谈起,一直谈到最近薛国观指使御史弹劾周延儒当主考,安排吴伟业中一甲的种种斗争。不但各方面的材料详实,而且分析的头头是道。特别是各方之间的纠葛和利害,梳理得条理分明。
张溥一直很注意的倾听着,眼中却不时露出讶异之色。直到赵引弓的这篇论文说完,才说道:“想不到先生身在广里,对朝堂之事却知道的如此清楚!”
赵引弓只得报以一笑:这话太敏感了。
张溥站起来踱了几步,转头问道:“先生真得认为:孙火东一倒,周相亦不能久留么?”
“是!”赵引弓说得十分干脆,“孙火东与周相的关系,举世皆知。此次登州大变,孙火东若不能将功折罪,周相又何以自处?”他紧接着又添了一句,“周相一去,徐相又是风烛残年之身,其余阁臣哪个是温相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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