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惊,连本想谢绝的话都忘了说,他的脚像钉在地上一样,目光在金色镶边的红旗马车来回打转,又贪婪地望着那四匹矫健而优雅的驭马,以及马身上银光闪耀的挽具。直到伯爵示意史力克扶着安德拉德走上铺了天鹅绒的踏板,他还沉浸在那种恍惚的状态中。
关上车门砰地一声响才使得财政官回过神来,伯爵的黑奴从后边跳上马车,站到自己的位置上。车夫拉起缰绳,马车开始徐徐前进。安德拉德伸出手去抚摸沙发座椅上闪光的缎面――这是最好的南京缎!,接着他凝望着用景泰蓝装饰的内壁镶板,薄纱窗帘,又像个好奇的孩子那样模仿伯爵的做法,转动手柄把玻璃车窗摇上摇下。
“阁下,人们只知道您是一位因幸运而致富有的人。”安德拉德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但现在我要改变看法了,若仅仅富有,无论钱财多至几何,都不足以让在这个地球被遗弃的角落里的人像个那不勒斯亲王那样生活,这或许要具备某种魔术或法力才能办到。”
“当心,财政官大人,您正准备把我描述为一个巫师。希望宗教法庭还没有在马尼拉设立起来,否则我实在太冤枉啦。”
“请原谅,伯爵殿下,我自认为并非无知。此种骏马曾载名于亚历山大远征记之中,印度的王公们愿意用宝石和黄金换来以为自己的坐骑。堂?埃斯特万?萨那夫里亚先生想买一对这样的名马来匹配他的马车,出价到一千皮斯托尔也没有人愿意卖给他。至于要估量这样一辆马车的价值——”
“慢来,阁下。”魏斯打断安德拉德的话头,打开嵌板上的一个暗格,取出一个精致的小银箱,里边用丝绒衬垫着四只雕花的高脚玻璃杯一个酒瓶。“无论我为我的马车和马花了多少钱,请您告诉我,那笔钱有没有使它们的美丽为之减色?”
“不,没有。我只是想指出——”安德拉德喝下一口朗姆酒就咳嗽连连,“天哪,这酒真厉害。”
“堂?埃斯特万?萨那夫里亚。您所报出的这姓名告诉我,他准是位不折不扣的贵族。我想这位先生应该位列马尼拉第一流绅士的行列吧。”
“阁下,您这个问题会得到一个皮浪(注)式的回答,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萨那夫里亚先生是一流的富翁,缺少这个前提,他就不是绅士,更谈不上不折不扣的贵族。”
“请您详细一点说?”
“您一定听过,”几杯朗姆酒下肚后,那种混合着礼貌与戒备的拘谨气氛当然无存,安德拉德舒服地把脑袋靠在沙发椅背,谈话的兴致愈来愈浓。“菲律宾被誉为上帝赐予吾国君主的明珠,可被它的光芒吸引来都是些除了发财美梦的一无所有穷人,这些人窘困到连在新西班牙都没法安身。萨那夫里亚先生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位,但他在马尼拉很快就弄到了钱,据说他投骰子赢了一个中国富翁一大笔钱――不过更有理由相信他是抢来的――三十年前中国人的暴动的时候他可是个‘志愿兵’。”说着财政官脸上露出了微笑。
兰度明白他微笑的含义――当时的所谓志愿兵就是一伙匪徒,他们是没有任何军饷的,一切开支和补给都靠抢劫。
此后萨那夫里亚先生做了几次成功的投机,特别是他曾经娶了一个有钱的寡妇,她很快“病死”之后,他的财富终于累加到能买一个“堂”放在名字前边,以佐证他的贵族家世了。很快他就开始出入马尼拉的显贵们的门庭,财源滚滚。
魏斯继续为财政官斟满酒杯,事实证明无论是中国人、日本人、西班牙人,只要能给他灌下一瓶酒,事情都会好办得多。
“我猜,您说的这位先生并没有为这个‘堂’花很多钱,最多也不会超过为他看中的马所出的那点儿小钱。您知道,东方的显贵们鄙视我们这些舞刀弄枪的蛮子,他们最看重的珍藏莫过于骏马和美人,而且充实马厩的花费比充实后宫还要高得多。萨那夫里亚先生居然只肯为两匹最好的玛瓦里骏马掏出区区一千皮斯托尔,这未免太有损于第一流富翁的身份了。(未完待续。。)
ps:注:澳门枪炮铸造场的创办人之一。
注:古希腊怀疑派哲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