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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杨媳妇拗不过,便叫黑妮自己去院里吃,也上了桌。
老杨晚饭的时候爱喝点小酒,他嫌集镇上卖得甘蔗酒“甜”,用自己种的小黄米酿了些土酒,拿出来给郧素济斟上一杯。
郧素济和老杨夫妇边吃边聊,说收成谈生活,说着说着便问起曹老太太的事。
老杨叹气道:“曹老太太也是个可怜人!俺听说她早年守寡,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娶了媳妇。她一家子逃难到这里落户,分了地又有了房,原本小日子过得挺红火,没想到儿子忽拉吧就没了!连个孙辈都没留下,难怪脑子转不过弯来!”
“她儿子怎么死得?”
“去煤矿出劳役。推矿车的时候没留神,被撞了。”老杨叹了口气,“抬回来一瞧可真是惨啊,上身血肉模糊,脑袋都看不出模样了!”
“没了儿子,谁种地养活她?”郧素济问道,“我看她的模样还齐整,不像缺吃少穿的。”
“村里呗。”老杨道,“她这是绝户,村里得养着。当然好吃好喝是别想了……”
“她家的地呢?据说是有人代耕了。”
“当然是有人了。”老杨原本就好说话,酒入肠胃,愈发是打开了话匣子,“她这是绝户地,谁不爱种?纳完粮再交村里三成,剩下的就是自己的了。和老范没点关系的,想种还种不上哩。”
“我觉得不上算啊。”郧素济算了算,“公粮是一成半多一些。再交给村里三成,自己也就落一半,还要贴种子、肥料和劳力……”
“要紧的不是这五成粮食,是一个缴公粮的户头,”老杨一喝酒就脸红,“代耕的都是些大粮户。原本地多缴税也多。现在有了两个缴税户头,他们就把自家地里产得粮食挪一部分到代耕户头上……”
郧素济已经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个做法!他不由的暗暗佩服人民群众的智慧,他又问道:
“打下的粮食不给她?”
“曹老太太现在是孤老婆子,村里把算在社保户里,吃穿都是村里供,代耕户缴得收成就算是养活她的钱了。”老杨道,“至于能用多少在她身上,就是各自看良心办事了。”
“我可是听说她儿子死了,县里是给抚恤金的。”
“这个,俺就不知道了。县里的事情谁弄得清楚。”老杨道,“再说这钱从县里发下来,一层层的,保不定层层剥皮,曹老太太能到手几个钱?还不是靠村里养活!”
郧素济对抚恤金发放的流程不太清楚,也没法再谈,便问:“曹老太太就没提起过抚恤金的事情?”
老杨摇了摇头,他媳妇怯生生的说道:“俺倒是听说过……”说着又看了一眼丈夫。
老杨道:“你听到啥就说啥,看俺做啥?今天首长许你上桌说话,说错了也不抽你腚。”
老杨媳妇这才说她有次听曹老太太骂她媳妇卷跑了她儿子的“换命钱”,是“丧尽天良”,迟早“奸夫淫妇一块上法场”。
“……俺想这个‘换命钱’可不就是抚恤金?”
郧素济点头,老杨媳妇说的应该不假,这么说来抚恤金是发了,只不过被她媳妇拿走了……他又问道:
“曹老太太媳妇是怎么回事?听说是给人抢了,那怎么又有奸夫……”
“抢了?”老杨笑了笑,“自己跑了还差不多!”
“这么说不是刘元虎抢走的?”
“刘元虎这愣小子,虽然霸道些,尽干混事。可是抢寡妇这种生儿子没屁眼的事还做不出来。”老杨一壶酒喝得差不多了,给面条浇上卤子,端碗边吃边道,“曹老太太对改凤不好――她是童养媳,从小就是吃苦受打的苦人儿。落户到村里之后也不安生,一天到晚撺掇儿子打老婆――打老婆不算事――可这么往死里打也算是少有了!”
老杨媳妇接口道:“嗳,真是造孽:拿竹条子泡了水抽;摁在长凳上用扁担打!打得起不了身,坐不下凳,还逼着她担水做活,两条腿上都是乌青……”
郧素济皱眉道:“怎么说都是自家媳妇,下这么重的手图什么?”
老杨道:“她家那个醋性大的很!早先刚到村里的时候俺们还不知道,后来才发觉,只要是个男人,不管少得壮得老得,只要和她靠近了说几句话,回去就是一顿好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