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赶紧叫仆役们拿来出客的衣服换上。
“你就是本地炉房的会首?”席亚洲看了眼面前弯着腰“听候训示”的吴会首,将大红名帖往旁边一递。
“正是小人。”吴献隆发现眼前来得“首长”居然是位“军爷”,不由得出了一声冷汗――自古丘八最难惹,有理说不清,“这都是同行们抬举。”
再看周围,就在大街上――这是什么路数?“首长”既然见自己,不论是虚应故事的“训话”几句,还是要交心深谈,总得是在屋中,哪有在街上叙谈的?然而他不敢多问,弯腰曲背的听候吩咐。
“你既然是炉房业的会首,想必炉房不小吧。”
这话把吴献隆吓得一跳,这话什么路数?莫非这髡贼看上了他的炉房?他摸不清眼前“首长”的路数,小心的斟酌着字句道:“小的炉房不是本地最大的,不过是小的虚长几岁马齿,说得话同业们多少原意听几句,才被推为会首的……”
“即是有炉房的,你且带我去看一看。”席亚洲说,“我听说佛山的冶铸是出名的,今天过来一看,”
“是,是。”吴献隆不能推辞,只得答应了。
冶铸铜铁的炉房不同于大城市中化金铸银的炉房,只要有高屋敞轩就可以。因为铜铁铸件的尺寸一般比较大,需要大量的燃料、铜铁料和造模料,所以必有较大的空场用来操作和堆放物料。所以炉房多在过去河涌的滩涂地上,一来地价便宜二来可以就近取水。
一行人一路向南,席亚洲见这一带建筑开始稀疏起来,房屋亦不考究,沿街多有长长的竹篱墙,林铭说这些就都是炉房了。
从竹篱笆的空隙望进去,所谓炉房,其实房屋极少,只有几间而已,倒是砖瓦的――为得是防火,大片的空地上铁料、木炭和铸件堆积如山。空地中间矗立着几座大小不一的冶铁炉、化铁炉,如今都焖着火,慢悠悠的冒着烟。
席亚洲问了问生产情况,吴汉隆趁机叹了苦经:战事一起,水陆交通不通,生意自然做不成了,做好得货运不出去,用得铁料、木炭运不进来。就算想开工也不敢干。
“……炉房开不了工,匠役们也没饭吃。若不是有国民军在这里镇着,会里又每日施粥维持,这帮奸猾刁民早就起来闹事抢掠了。”
席亚洲很反感他们对工匠的态度,但是他也知道吴掌柜说得并不是假话。工匠和资本家之间的隔阂和戒心完全是赤裸裸的。
“……我们这佛山堡,倒有一半人吃这铁器饭的,这东西运不出去,即不能吃,又不能穿,大家都愁煞了。再说本地素来亦无多少存粮,勉力维持亦就一二个月而已。”
“这个你大可放心,我们会很快恢复秩序和道路畅通,用不了十天半月,全广州府各县的交通会很快恢复。接下来我们会在三个月之内恢复省内主要交通,”席亚洲说,“你要组织炉户们尽快恢复生产。”
“是。”吴汉隆应了一声,他有点惊讶,原以为这澳洲元老会和大明的官僚们一样,虚应故事的说几句空话,但是席首长不但正面回答了他的问题,而且明确了需要日子。不敷衍不摆架子。
“有首长这句话,小的们心就定了。”
说着话,已经到了吴家炉房的门前。这家和前面看到的并无不同:竹篱笆围起来的大片滩涂地,足有七八亩大小,里面有个小小的砖瓦院落。
门口站着两个面相凶恶,膀大腰圆的壮汉,手中拿着哨棒。吴汉隆说这是他雇佣的护院。
“你雇了多少护院?”席亚洲一路行来,看到几乎每家炉户都有这样的护院家丁。心道这里的老财们对自己的安全倒是原意下大本钱!
“七八个。”吴汉隆苦笑道,“若说开销,还真是不小。可是不雇亦不成。外面有山寇水匪,匠役们亦是不好相与的,动辄叫歇不算,有个由头便起来闹事。”
炉房的管事见东家回来了,赶紧出来迎接。见又来了个“真髡”,吓得赶紧跪下磕头。
吴汉隆示意他下去:“给首长和林……联络员沏茶来。”
“沏茶就不必了,你们且带我这里炉房里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