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蒙难,我们兄弟便时时日日挂念。伯父更是思念成疾,时时问起我等,不知你何时才能回来。这一去数年,只有只言片语的书信还家,大哥,伱也真是狠心”
“说话便说话,如何与小女子一般了!”邝露强忍泪水,道,“我在外面时时刻刻挂念父亲与你们兄弟,奈何书信不便,我又漂泊不定,等闲也难找到人托付信件这些年,家中全靠诸弟照应”
“大哥莫要再说了,伯父和嫂子侄儿都在等着呢。”尔玉擦干眼泪,“请随我速速还家吧。”
说罢,招呼后面的人力车过来,将行李物件都捆在车上,兄弟二人和仆役一起徒步还家。
一路上,尔玉抑制不住的欣喜,说了许多家中的事情,这几年邝露不在家,家中除了靠乡下的租田收取租米度日之外,几位故旧亲朋也不时接济。日子过得虽不富裕也不至于窘迫。这多少令一直流浪在外的邝露心中好过了不少。
不一时便来至家门。邝家的这处宅邸还是祖父考取进士之后兴建的,如今已显出破旧。门前的进士旗杆不见了只剩下几枚旗杆石。因为他的父亲只是廪生,没能中举或者取进士,家势不免颓败。
他过去住在这里的时候,进进出出,从未有过什么感触。游子多年回来,再见故宅,不免禾黍之悲。
但老母在此居住实在让他心酸。还未及细想,门上的小童早已看见他了,慌不迭的飞奔院内大喊:“来了,来了,大爷回来了。”
邝露抬脚入门,转过影壁,正望见老父已是白发苍苍,正被两个侄儿搀扶着走了出来。
想到自己负气任性,冲撞县令,不得不抛下老父妻儿远走他乡,一走便是数年,即未尽人子之道,又未尽丈夫父亲之责,反倒惹得他们为自己担心,不由地心中愧疚,三步并作两步抢在父亲面前,跪地痛哭起来。
虽然已经接到儿子要回来的消息,但是待到儿子来到眼前痛哭,邝思浩才意识到是自己朝思慕念的儿子已经来到了眼前,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是颤巍巍摩挲着儿子也是泪流不止。众人看见此景都忍不住呜咽起来,一时间大厅竟无人说话,只听一片小声的呜咽声。
过了许久,子壮泪眼望着父亲道:“儿子不孝,儿子有罪,儿子罪该万死。”说着不住磕头,咚咚有声。
邝父扶住儿子,虽有万语千言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半响才道:“你回来就好!我不打紧,只是苦了你妻儿!快去看看吧!”
众人扶了邝父又扶邝露,劝解不要哭泣,说这是欢喜之事,莫要太过悲伤,身体紧要。众人又抚慰许久,二人的情绪方才平复。这时有人引路将他带至后堂与妻儿见面。
夫妻多年不见,见得面来少不得又是一番久别之后的倾诉。只是儿子对这个离家多年的父亲已经不太熟悉,有些畏惧。
这日正是辞灶日,原本亲朋故旧们都在自家祭灶。因为听闻邝露要回来,都纷纷过来庆贺。一时间满屋都是欢声笑语。
连四邻街坊都都出来观望。有几家和邝家往日一贯交好,听闻他回来了也备了礼物过来祝贺。邝露忙不迭出门与四邻互拜。正忙间,忽见远处有几个仆役挑了两担礼物过来,为首的他却认得,名叫张合,正是好友张穆之的仆役。
张合远远望见了邝露,抛下挑担子的仆役,一溜小跑至他跟前跪下禀道:“邝大爷大安!我家老爷闻得大爷到家,特备得些土产吃食,另封了二百两银子送与大爷洗尘,我家老爷说:大爷这几日必在老爷膝前承欢尽孝,今日就不过来打扰大爷了,等过了年,我家老爷自拿贴來拜。”
邝露听了,笑道:“多谢你家老爷心意,东西都就尽数收下了。你去回禀你家老爷,我待将家事料理平定,定去府上道谢。”当即命尔玉赏钱,打发他们回去。
这厢忙毕,回到正堂,向诸位亲朋叙旧言欢,又有人报,各处都有过去的故旧闻听他还家,过来馈送礼物。连已经过世的梁元柱家也送来了礼物。一时间陈家门前门庭若市,熙熙攘攘,尔玉忙前忙后,一边督促着仆役清点登账送来的礼物,一边给送礼的仆役脚夫们开发赏钱。原本冷冷清清的邝宅门前一扫多日前的沉闷气氛。
邝露从邻居家回来,忽然又有几个小厮带着礼物过来,为首的一个并不像其他人家来得那样,一到门口便高声唱名投帖,只站在旁边观望。见邝露路过,立刻走上前去,请了个安,低声道:“我家老爷陈子壮。知大爷今日回来了,特派小的送礼相贺,这里还有请帖一封。”言罢,将礼单和请帖塞到邝彦手中,放下礼物,悄没声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