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恂如叹了口气,道:“孟良一族既世食明禄,备受皇恩,为何自甘堕落,委身于寇?”
这话十分地不客气了,在场众人并不以为意,毕竟刘大霖已经表明了立场,自己这边也无需遮遮掩掩了。
刘大霖面不改色,道:“自祖龙以来,西汉享国210年,东汉196年,两晋仅156年,巨唐亦不过290年,南北两宋合计320年。大明自太祖开国至今,已历整整270年,积重难返、风雨飘摇,内有民变四起,外有鞑子扣关,日加兵而兵不能御敌,月增税而税不敷国用,已是末世之像。值此乱世,元老院统御琼粤,志在天下,欲救黎民于水火,布恩泽于四方。我虽为明臣,却非一家之臣,亦天下之臣,我愿为生民请命,虽堕地狱而无悔矣!”
姚钿捋着花白的山羊胡须,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纵然孟良你满腹经纶,澳洲人也不过予一首席咨政委员之衔,令不出咨议局,尚不如假髡一黄头小儿,如何大展拳脚,拯救苍生?诚可谓明珠暗投啊。”
“哈哈哈……”听了姚钿的话,刘大霖无奈地笑了起来,道:“什么满腹经纶,不过是我等自卖自夸罢了,岂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元老院初到之时,我亦视之为海外巨渠,以利诱惑些莠民,效彷弗朗机人占据濠镜澳之故事。琼崖本天涯海角,神州末境,文教不盛,物产不丰,盗匪猖獗。县学几亩薄田竟供不起几个读书种子,历任县令虽有心振作,却坐困愁城,终究无所作为。自圣船降临之后,不过数载时间,琼州盗匪被一扫而空,民富税足,茉莉轩书声朗朗,临高偏境竟成人间乐土。此等改天换地之绩,我何德何能,敢分尺寸之功?全是众位首长带一群黄口小儿干出来的。”
刘大霖说罢,不经意间从怀中掏出一块圆形金属物件,他在临高已经养成了看时间的习惯。按下按键,镶嵌着透明玻璃的金属盖随即翻开,露出了转动的指针,竟是一只机械自走钟表,只有半个手掌大小。众人对泰西钟、澳洲钟并不陌生,但他们平日所见都是硕大无比的座钟,要将座钟塞进如此小巧的外壳之中,是何等的巧夺天工。看来此物必是真髡所赠,澳洲人待刘大霖不可谓不厚。
虽说平日里从各种渠道都听过澳洲人在临高的种种神迹,但从一位投髡多年的同年好友口中说出来,对这群四五六十岁的老古董的震撼程度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陈子履道:“看来孟良是想做澳洲人的说客了。”
刘大霖将怀表收回怀中,道:“说客二字倒也说不上,只不过如今天下苍生皆苦,有人能为苍生做些好事,学生亦想出一份小小的力。百姓安乐才是治国之大道。”
赵恂如自叹不如,道:“孟良心胸果真豁达,甘愿为生民做一陪衬。”
“我这把病骨头,又能做多少事?这个世界是青年人的。”刘大霖摆手道:“澳洲先贤有言: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何吾驺道:“话糙理不糙,欧阳文忠遇见苏东坡也道:‘读苏轼书,不觉汗出,快哉!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
姚钿道:“听闻澳洲人学校,不教诗书典籍,以识字为先,不过蒙学而已。如何能办我等士子不能之事?”
不等刘大霖说话,陈子壮开口了:“生金兄果真不问世事久矣。澳洲人自澳洲来,自称先宋后裔。虽处蛮荒,未忘根本,亦有诗书经史。其学也,以识字为先,而后教术数之学,此乃澳洲秘术根本,待其稍长,则教之以诸杂学,曰物理,曰化学,曰工程,曰农技,子书经史,反成别种,稍稍涉猎而已。学子毕业后则为农为工为兵,各有所处。用为干部之前必有真澳洲人教之,名为培训,而后制度井然,规矩森严,方能如臂使指也。”
刘大霖有些诧异,没想到陈子壮对元老院的了解并不浅,道:“集生所言不差,国朝与明朝官制不同之处在于官吏一体,所谓勐将发于行伍,台阁起于州县,凡官都是从小吏做起。自古以来,皇权不下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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